忘機寺坐落於忘機山上,靜靜地鑲嵌在翠綠的山脈之間,每逢十月,盡日苔階閑不掃,滿園銀杏落秋風。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寺廟時,僧人們便開始了一天的修行,他們穿著樸素的僧袍,手持木魚,低聲頌念經文,節奏慢而有序,不受任何紛擾,與萬物保持著一個超然的距離。
此刻正在佛像前靜坐冥想,麵容寧靜祥和的那位便是忘機寺的主持,在他的身旁,蘇北淮安靜的站著。
“你心在俗世,數十年如一日來此頌讀經書不過是平添苦難。”
主持並未睜開眼睛,聲音淡然。
蘇北淮站在一旁並不言語,周圍彌漫著檀香。
晨光熹微,來往行人匆匆,皆有所求,主持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來,立於蘇北淮身側,手執佛珠,輕輕撥動。
“法不孤起,因緣而生。”主持目視前方,神色波瀾不驚,“這是我多年前曾交由女帝的一封信上所寫的內容,現在我同樣把這句話送給你。”
蘇北淮的眸子肉眼可見的亮了起來,而後又很快黯淡下去。
主持笑望著他,聲音悲憫:“貪嗔癡為毒,愛別離是苦,你心有千千結,有我相人相眾生相,下山去吧,時過境遷,滄海桑田,女帝早已原諒了你。”
蘇北淮愣在原地,這些年裏他雖一直在忘機寺中抄寫經書,苦誦佛經,但偶爾下山,亦是會打探蘇離的消息,多年前的事情孰對孰錯早已說不清楚,時間的流逝又是否能真正洗滌過去呢?
先帝與上官卿一同離去,蘇黎自盡,木清也闖蕩江湖,謝雲澈另娶她人,蘇離孤身一人,冰冷的皇位並不能給她帶來想要的一切,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懂女帝的人了,可他仍然不願離開,究竟是因為愧疚無顏麵對,還是因為內心的私欲,他不願意從中抉擇,每日誦讀經書,雖隻能短暫帶來心中的平靜,但是已經足矣。
有風吹過,主殿外的榆樹上祈福帶飛揚,許多早已褪去了顏色,卻別成一番景色,有兩條祈福帶綁在最下方,盡管已沒了顏色,但字跡仍然清晰可見。
一條字跡清秀,隻有短短六字。
惟願母後安然。
一條字跡隨意,卻寫的洋洋灑灑。
伽藍殿外合雙手,欲說無求,莫說無求,而今所求為何?世上之事,不如己意者,亦是當然。
……
佛前有花,名優曇華,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開花,彈指即謝,刹那芳華。
銀杏又黃了不知多少春秋,榆樹枝繁葉茂,年年人來人往,祈福帶新舊密密麻麻,有一條鬆散,像被人放在樹上隨風而去,筆墨未幹,飛至山間。
眉峰上,有雲雨方收。故人晚來否。顧盼華發水行舟,竊以大椿最風流。攬星河,點漁火,照南鬥。
人世間、紅塵幾春秋。彈指間、少年到白頭。問浮屠,通九幽。萬籟皆寂縠紋平,莊周化夢逍遙遊。曾記否,螢光渺,星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