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忘機寺找母後的那天,父皇恰好從皇陵回宮,我與謝雲澈騎著馬在路邊駐足,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進了宮門。
雅蘭部與外界接觸甚少,對外族人極為敏感,況且蠱毒百變,除了下蠱者,沒人知道是什麼蠱,更談不上解蠱了,如今唯一可以救上官卿的便是父皇,可是他隻會見死不救。
我雙眼低垂,謝雲澈知道我在想什麼,歎了口氣:“走吧。”
不知為何,想見母後的欲望在這短短幾天裏到達頂峰,我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她,我不知是清也的派遣,還是謝雲澈不放心我,非要跟著我一起去。
“蘇離,你會恨王上嗎?”
雨聲淅瀝,謝雲澈帶著鬥笠的眼眸晦暗不明。
“你覺得呢?”
我的聲音淡淡的,很快便化在了風裏,但我知道謝雲澈聽清楚了。
“天下局勢變幻莫測,南北兩國的和平注定不會長久,舍其一方對你而言都太過痛苦,你會怨恨王上,正如同局勢反轉,你會怨恨上官卿一般。”
謝雲澈這個回答很中立,可是他說錯了。
“不是這樣的,”我望著謝雲澈,輕輕的扯了個笑容,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如果是上官卿,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待父皇,因為他舍不得讓我那樣難過。”
“蘇離。”
謝雲澈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路上我的心都像是被什麼堵著一樣,直到下馬之後,看到忘機寺三個大字,我才深呼了一口氣。
細雨綿綿,但寺外的百年銀杏樹下仍有僧人提著掃把,我與謝雲澈將馬係好,並肩走了進去。
“兩位施主所求為何?”
主持從正殿裏出來的時候,我與謝雲澈剛剛將鬥笠放在桌上,我並不想隱瞞什麼,便拿出了公主令牌,“我來找母後。”
主持望著我時的神色悲憫,出家人好似都是這般悲天憫人。
“施主,忘機寺裏沒有王後,隻有法號為靜安的女尼。”
我點了點頭,有一陣風忽的襲來,裹挾著雨水的微涼,我抖了抖身子,將眼前的碎發撥至耳後,“那麻煩主持帶路了。”
主持仍站在原地,那一雙慈悲的眼睛裏什麼也看不出來,而後,我聽見他說道。
“施主,靜安如今正在禪房內參悟佛經,她曾告訴貧僧,世俗中人一律不見,不過落了封信在貧僧這裏,想必施主便是那有緣之人,且在原地稍等片刻。”
我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抬眼時卻見寺廟正中央的榆樹上掛著無數紅色的祈福帶,盡管被雨淋濕,卻依舊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未經苦處,不信神佛。
“謝雲澈,我們也去寫一個吧。”
“好。”
主持將那封信遞給我的時候,我與謝雲澈已經將祈福帶掛在了榆樹上。
我一眼便認出那信封上的字為母後所寫,見我焦急的模樣,主持卻勸誡我莫慌莫慌,回宮再悟。
後來的很多年過去了,每逢微雨,我都會想起這一天,出家人不打逛語,主持今日的一字一句確實全部屬實,我隻恨自己的愚蠢與後知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