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染了些風寒,太醫在我的榻前轉來轉去,晃晃悠悠了兩天之後,病情才略有好轉。
父皇坐在我的榻邊,見我睜開了眼睛,輕輕刮了刮我的鼻子。
“離兒,怎麼去了北國,身子骨倒是越發的不行了。”
我有些虛弱的笑了笑,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卻又流了出來。
父皇替我拭去了眼淚,我躺在榻上仰著頭,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眼角生的皺紋,父皇的聲音向來沉穩,三言兩語間總能讓我思緒平靜,可是接下來他說的這一句話,卻讓我的心在頃刻之間碎掉。
“離兒,他逃走了,或許從一開始這個地牢就困不住他,困住他的隻有你。”
父皇將我眼前的頭發別去了耳後,隨後他拿出了一個錦囊,讓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這個錦囊是母後親手為我縫製的貼身之物,我在南國時便常常佩戴身邊,一直陪我到了北國,隻不過那日在理政殿時,我聽完猊薩的消息假裝憤怒逃離的時候,上官卿拉我衣袖時,卻將它拽了下來。
“父皇,你喂了他藥,是嗎?”
魍魎是南國的一味毒藥,無色無味,食者會在一個月之內暴斃而亡,無一例外,服了魍魎之後,在短暫的時間裏,身體並不會發生任何的變化,隻有等到病入膏肓的時候才會有所察覺,唯一可以窺見其毒發過程的隻有手腕的血管。
其實從在地牢裏第一眼看見上官卿的時候,我的心裏就已經隱隱有這個感覺了,因為父皇並未給上官卿的身上帶任何的枷鎖,盡管地牢看守森嚴,連一隻老鼠也逃不出去,可是在那裏麵的亡命之徒,個個都是戴著鐵鏈與腳銬。
“離兒。”
父皇僅僅隻是皺了一下眉頭,輕輕地喚了我的名字,我便已經懂得了他所有的不易,父皇也不願意看到這個事情落得如今這個下場,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發生的,我怨不得任何人,更怨不得這樣的一位父親。
我想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回答出來的那個問題,在我心裏早就已經有了答案了,或許在這一場權力的製衡之中,我雖不願意承認,但愛情的確才是那最至關重要的一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後來的一段時間,我每天以淚洗麵,我不知道在我的心裏到底在糾結著一些什麼,這一切的結果都是由我造成的,而我也理應承擔這樣的結局,我隻不過是怨恨我自己罷了。
或許我就應當待在北國,或許我就不應該心裏有如此多的束縛,或許我應該和上官卿好好的在一起,或許如此的話,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我們在將來會有孩子,南北兩國或許會迎來數百年的安寧與和平。
可是我不滿於什麼呢?
當時的我將這所有的一切都怪罪了我的身上,讓自己逐漸變得沉默,變得無話可說。
大約過了很長時間,二哥才過來找我,這一段時間裏,我誰都不願意見,父王和母後過來也未能將我勸動幾分,他們所說的,隻不過是南國皇宮之間發生的一些趣事罷了,但二哥帶來的卻是上官卿的消息。
我垂了垂眸,神色黯淡,二哥看著我,也有一些痛心疾首,或許他現在心中的痛苦並不比我少多少。
“上官卿已經死了,當日他逃出去之後,父皇便四處派人搜尋他的消息,最終在懸崖下發現了他的屍骨,當時已經毒發了,他麵目猙獰,身體也已經被野狼叼的殘損不堪,甚至都判斷不出來是一個人了,這是在他屍骨旁發現的東西,父皇下令讓我銷毀,可是我還是給你帶過來了。”
我想我此刻應該是需要流下一些眼淚的,可是我卻怎麼也哭不出來,我就那樣目無神的看著二哥,看著他將那根白玉簪推到我的身前。
我拿起這根白玉簪,失神了很久很久,二哥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良久,他才道:“阿離,當日在馬車上的時候,我就不應該相信你所說的話,我就應該把你重新放回北國,可是我卻還是被親情蒙蔽了頭腦,沒有看清楚你那隱蔽在權衡之下卑微的愛。”
二哥這句話並沒有再繞什麼彎子,我聽在心裏,我想回應他,可是我卻發現我好像沒有任何的力氣了,連開口說話都顯得是如此的費勁。
我就那樣抬眸看著二哥,看著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看著他暗沉的臉色,看著他那雙疲憊的眼眸,看著他亂糟糟的頭發,我想伸手替他擦去眼淚,但卻無能無力,最終垂直的倒了下去。
在我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上官卿迎著陽光走了過來,他那一雙桃花眼眸依舊泛著溫潤的光,一時間我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我的手連忙摸上了脖頸,可是卻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