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玉溪提醒我葉太醫來的時候,我才緩過了神,我不知上官卿為何要將那先皇後的遺書從我的頭上撒下,也讀不懂他離開時那個悲動欲絕的眼神,但是我知道,他的悲傷並不是因為先皇後。
我不想將這些歸結於他有所察覺,因為我總是不願意捅破這最後一層再脆弱不過的窗紙,即便我如今的內心,是無比的期待與激動。
“娘娘,這葉太醫是新晉的太醫,醫術雖不比蘇太醫,但也是妙手回春。”
我早已沒了心思,隨便的點了點頭,那葉太醫倒也是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問診把脈寫藥方,看起來倒真像那麼回事。
“皇後娘娘身體虛弱,定要好好調理,斷不可夜不寐,平日裏宜在宮中多走動,切忌辛辣。”
我看著這位葉太醫,他年齡看著很大,不知是從哪個小地方升上來,說話間倒還有些南國長輩勸告晚輩的意味,不過我也並不在意,隻是點頭應了聲。
直至夜幕降臨,我仍舊不得安寢,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思來想去,還是讓玉溪攙著我去了司天閣。
有了第一次,我這回顯然輕車熟路,邁著樓梯,眼看著就要進入那距離蒼穹最近的地方時,我聞到了一股幽香。
上官卿在那裏,他也發現了我,於是我並未退步,我們二人並肩而立。
尋了個理由讓玉溪出去,我這才得以看向上官卿。
他依舊麵容憔悴,身上的悲傷味好嗆,連這高樓上風都吹不散。
“臣妾參見皇上。”
在這逼仄的空間裏,我輕輕福身行了個禮,雖垂著眸,但我仍能感受到來自上官卿目光裏的凝視。
“蘇離。”
他又喚了我的名字,我發覺自己總是這般的不爭氣,心竟又隱隱的顫動起來。
“皇上。”
我沒再看上官卿,望著那顆明亮的星星,不知是否因為眼睛模糊的緣故,我隻覺那顆星星今夜似乎同我的心一樣,在胡亂的跳動。
“皇上如此憂愁,倒還不如將那解憂師一直留在宮庭之中,此刻倒也是可以為皇上排憂解難了。”
我不知我是否應該慶幸上官卿今夜和我在一起,但我仍說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蘇離!”
聽出了上官卿語氣中帶著的憤怒,但我還是微笑著:“皇上,你既然做不到當初又為何要答應我呢。”
眼淚頓時從我的眼眶滑落,我有些疲憊,深呼了一口氣後看向蒼穹。
這次我看的很清楚,北落師門在動。
我不願意捅破的那張窗紙總是會有人捅破的,我原以為會是淑妃,亦或者是蘇北辰,可惜了,那人是上官卿。
此刻他的手握住了我的脖頸,他那淬了冰的眼神,已經將我淩遲。
但上官卿很快放了手。
“上官卿,我給過你選擇了,你為什麼不肯放我走,你為什麼偏偏要威脅父皇,你把我留在北國又有什麼用,僅僅是因為年少的情誼嗎?你是皇上!上官卿,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其實我從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叫他的名字了,可是北國繁重的宮規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此刻我剛從他的手掌裏逃離,來不及呼吸,便質問了他。
“蘇離……”
上官卿那雙桃花眼差點讓我沉淪,我連忙別開了眼睛。
“上官卿,你知道嗎?我從前是多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來北國之後,我受盡屈辱,這些,我根本沒辦法勸說自己釋懷,上官卿,我有一顆再高傲不過的心,父皇從小便告訴我,我生來就是享福的命,我不用經曆任何的苦難也可以過的很好,我本就該幸福一輩子,可是上官卿,你為何要這樣!明明南北國可以長治久安,永無戰爭的,你為何要屢次侵犯南國疆土,我本就不願意和親,不願意來這裏,我不愛北國,我不愛身上的衣裳,我不愛這裏的一切!”
北國的萬家燈火依舊如初見般刺眼。
“那你愛我嗎?”
上官卿的聲音化在了風裏,我的心跳驟然而止。
“不重要了。”
耳畔風聲鶴唳,我看著這位年輕的帝王,他不會是父皇的對手,沒有人比父皇更懂縱橫權術,更何況,他執棋甚至都不如我。
“蘇離,生辰快樂。”
我愣在原地片刻後驀然抬頭,此時恰好月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