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昨夜下了今年來的第一場雪,打開宮門寒氣襲人,我隔著朦朧的晨霧咳嗽了聲。
“娘娘天寒,進去吧。”
嬤嬤攏了攏我身上的鬥篷,將剛燙好的暖壺遞給了我。
“又下雪了。”
看著正在掃雪的太監宮女,我輕聲歎了句。
嬤嬤自然也是感受到了我的悲涼,便也不再勸我,就在我身旁靜靜地站著。
自從那日在理政殿之後,上官卿便也從未過來找我,我也一直呆在未央宮內,偶爾在花園裏轉轉,但更多的時間一直呆在書房,沒有任何人再來打擾過我,日子也就這樣清淨而又祥和。
恍惚間,我甚至希望,這一生要不就這樣過去算了,隻不過偶爾午夜夢回時,仍然會想起兒時的夢想,那是要騎著馬、背著琴,走遍南北的宏大願望,如今想來,隻覺得遙遠和諷刺。
思緒有些低沉的回到書房後,我看著還未抄完的古籍,潤了潤毛筆。
後宮之中,從不乏聰穎、伶俐,貌美傾城的女子,但她們所得到的聖心皆曇花一現,說是聖心難測,實則唯“寡”而已,能夠站在聖上身邊,自然要懂聖上之憂,分其憂,解其困;明聖上之心,不言說,暗順水推舟也。
這是北國有關皇後的典籍裏流傳最久也是最有名氣的一本,聽嬤嬤說,這還是北國曆朝曆代以來,每位皇後在上位前都必須熟讀且明其理的一本書。
我初抄寫時隻覺乏味,都是那些再枯燥不過的宮規倫理,可越往後,說到了那些道理,我便也愈發明白了這本書的高明之處。
那麼,上官卿也會孤獨麼?也期待有一個可以走進他的心裏麼?而我,又會是這樣一個人嗎?我期待麼?
我放下毛筆,不知為何又從暗櫃裏拿出了那幅畫有先皇後的畫,上麵的上官卿尚且年少,意氣風發,眉頭還未被朝政大事壓的緊蹙,是如此無憂無慮。
旁邊的少女手遮擋著眼睛,看不清全貌,但仍能從那彎彎的嘴角看出悲喜,她是滿含喜悅的在眺望遠方,那應是她和上官卿的未來。
或許,這位皇後早已走進上官卿的心裏,而我們這些人,在他的眼裏都不過是一顆顆的棋子,在他的精心布局下,都有各自最終的命運。
當時順嬪的事我深在局中,並未看的一清二楚,不過這些日子過去了,再回首望時,儼然成了一個局外人,便也更能看清楚那些從前忽略的東西。
上官卿並未去看假順嬪的屍體,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他並不在乎。
上官卿的主力仍在前朝,後宮如此多的女子,上官卿根本顧不得,在北國的皇宮中,後宮與朝廷密不可分,可順嬪卻與前朝並無幹係,就像是一個廢子般無需多管,她不像賢妃,要礙於丞相的權勢,不像我,要礙於南國,更不像林貴人,要礙於大將軍的麵子。
隻不過這時的我身在未央宮中,並不知外麵的局勢,我所有的消息也都是從嬤嬤口中得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並不關心,平日裏也隻當做是消遣的工具。
所以,我也並不知林貴人會在三日後被封妃,皇上特賜“榮”字,欣欣以向榮,多麼美好的寓意。
當時的我更不知道,熱鬧榮華之境,一過輒生淒涼。清真冷淡之為,曆久愈有意味。熱鬧榮華的光景,過後即生空虛淒涼,而清淡脫俗的作為,才能曆久而更有韻味。
不過,這都是些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