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地安女士端著一盤尖椒牛柳往客廳走,見到他們還皺起了眉:“說了五點半,這麼早回來做什麼?”她也不指望他們回答,問完就收回視線,自顧自嘀咕了句,“給你們兩人世界都不知道珍惜。”
程澤和衛黎麵麵相覷。
這時衛晨端菜出來,見兩個大男人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忍不住笑著提醒道:“愣著做什麼?端菜去,馬上就能吃飯了。”
“哦。”衛黎乖乖點頭,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四顧打量了下,問道,“爸呢?”
“回去拿酒了。”安女士說到這個就生氣,“這老頭果然年紀大了,說了讓他帶著,結果還是忘了。”
程澤聽得忍俊不禁,實話實說道:“衛叔叔這模樣走上街,可不會有人覺得他是老頭。”他說完又福至心靈地拍了記馬屁,“阿姨也是,比同齡人看著年輕。”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又自然無比,不像那些誇人“走上去就跟我哥哥姐姐一樣”這種一聽就像恭維的話。
於是安女士被哄得眉開眼笑。
衛黎端著菜與他錯身而過,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不愧是我挑中的人。
程澤對此回以一笑——果然是一家人,跟媳婦一樣好哄。
等到衛爸爸取完酒並把衛子初小朋友一道接過來,這頓家宴正式開桌。
新家的餐桌是張兩用的桌子,此時變成圓桌的樣子,六人坐得正好。
程澤雖然不明白安女士的用意,但此時的心情不由自主莊重起來,他拿過已經開瓶的葡萄酒,認認真真地給在座除了球球外的衛家人滿上。
“我也要喝!”唯一不受氣氛影響的衛子初小朋友見自己的杯子空空,嘟著嘴討酒。
程澤不為所動,開了一瓶椰奶給他倒杯子裏,語氣溫和但不容拒絕:“不可以,小朋友喝飲料才乖。”
球球與他對視了會兒,理所當然地敗下陣來,撅著嘴點頭:“我當然乖!”
安女士對孫兒那狗腿的模樣簡直不忍直視,然而她頭一偏,見到兒子嘴角含笑、含情脈脈地看著程澤,從頭到腳透露著——我媳婦兒全世界最好的驕傲。
她忽然覺得自己想了半個多月的開場白要派不上用場了。
“咳。”安女士輕輕咳了一聲。
然後陪她演練多次的衛爸爸立馬出聲:“你們媽有話說。”
眾人抬頭望她。
安女士頓生“我是領導我在訓話”的錯覺。
衛黎見狀連忙舉起杯子,對著母親一拱手笑道:“媽,辛苦你做這麼一桌子菜了。”
安女士見他這樣子莫名想起一個月前兒子那欠揍的臉和戳心的話,於是哼了一聲,冷道:“我辛苦得何止這一桌子菜?”
衛黎聞言哂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衛爸爸皺眉看妻子,用手肘推了推她。
安女士瞅了他一眼,眼中的責怪看得衛爸爸一驚。
然而下一刻,安女士卻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她望向程澤,淡淡笑道:“其實今天不止是宜喬遷,還宜嫁娶。”
程澤一愣。
“你們身份尷尬,既領不了證也辦不了酒。但是我安心的兒子結婚,怎麼可以不慶祝?”安女士瞥了衛黎一眼,然後又笑吟吟地看著程澤,“何況,他找的這個對象,除了性別,哪兒都貼心。”
程澤心裏一酸,恨不得自己這輩子生作女兒身。
“既然不能讓別人一起樂嗬,那咱們就自己樂嗬。反正過日子,就是兩口子的事,哪有外人指手畫腳的份。”
衛黎聽得動容,顫著聲喊道:“媽……”
“先別急著感動。”安女士一擺手,端正了臉色道,“醜話我先擺前頭,既然你們決定要在一起,就要為今天的這個決定負責任。就算你們不像平常夫妻,也沒有結婚證約束你們。但是,今天這飯吃了,在以後的日子裏,再苦、再難都不準跟我說後悔。”
她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程澤,放輕了聲音,可一字一句像是咬在齒間:“這條路是你們選的,就算是跪著也要給我爬完。”
不然,該後悔的就是我了,安女士想。
說完這句話,安女士臉色一變,又言笑晏晏地舉起杯子道:“今天是衛黎的大喜日子,咱們敞開了吃,敞開了喝”
於是大家一起舉起杯子,一起喝了開桌酒。
隻有球球抱著第二瓶椰子汁,覺得自從程老師變成了舅媽之後,奶奶就開始不正常了。
嗚嗚嗚好恐怖,奶奶老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然後敞得太開,安女士醉了。
程澤目瞪口呆地看著向來端莊賢淑、矜持優雅的安女士追著衛黎滿屋跑,然後在對方刻意的放水下追上他一把揪住衛黎的耳朵。
“小兔崽子!你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安女士哭得花容失色。
衛黎不敢使勁掙紮,隻好仰著頭望她那裏靠,可是饒是如此,耳朵還是被揪得生疼——他在這種久違的疼痛中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然後好笑之下又有些心酸。
其實他大概明白母親罵他的原因,也正因此,心疼母親連責怪他都要靠借酒撒瘋。
“前些日子我是看在程澤的麵兒上才懶得跟你計較,可這不代表我咽得下這口氣!”安女士抽抽噎噎,“你說得都是什麼混賬話?!合著你媽我天生就愛棒打鴛鴦是不是?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你自己非要離經叛道,這事兒擱哪個母親身上,她能受得了?她就不能震驚一下?不能反對一下?難道攔著你就是錯了,阻止你去追求你的愛情就是我的錯是不是?兒子……兒子啊,我養了你二十六年啊,如果我不同意,我最終都不同意,你是不是就要拋下我們了?你是不是就不要你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