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裏,衛黎越發覺得束手無策。
安女士對他的態度溫柔平和一如往日,仿佛這一段時間的矛盾和爭執從未曾發生,也不再往家裏領過姑娘,除了在衛黎提起程澤時候選擇沉默掀過或者轉移話題之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然而家裏的氣氛越是平靜,衛黎反而越是束手束腳。
算不上逆反心理,但為人子女的,多少是這樣——父母越是反對的事情,你反而覺得自己越是占理,總要據理力爭地抗爭到底;而當父母沉默下來的時候,你才會開始惴惴不安,總擔心讓他們傷心太甚以致違背了初衷。
說到底,他依仗的到底是父母對子女的寵愛和縱容。
在這樣愧疚而又坦然的情緒中兩難,衛黎跟程澤聯絡的時候莫名地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這天,程澤風雨不動地抵達衛家。
他沒指望安女士能見自己——畢竟這一個星期來,對方從未給他開過門。
程澤倒不覺得這是無用功,他的想法直接而簡單,無非是相信鐵杵磨成針罷了。
何況,衛黎值得。
隻是沒想到他剛把自行車停穩,還沒來得及去摁門鈴的時候,那輛銀灰色的奧迪就停在了他麵前。
衛黎以一臉與身上筆挺西裝截然相反的急切表情開門下車,既驚又喜道:“你怎麼來了?”
程澤抿了抿唇,努力自然道:“嗯。”
衛黎探頭看了看他身後,發現自行車後座綁著一個袋子。他挑了挑眉越過程澤往後走,笑道:“還帶了東西?”
程澤無法,隻好承認道:“嗯,一點小東西。”
“這是來收買咱爸媽?”衛黎幫他把繩子解下來,心裏微酸卻笑容不變,“喲,怎麼又是核桃又是枸杞的,程老師真是土豪。”
程澤聞言搖頭,嘴角一挑帶著點輕微的笑意,偏偏語氣又一本正經:“這是聘禮。”
“用什麼聘禮,你招呼一聲妞兒立馬跟爺走。”衛黎眨了眨眼,打趣道。
“好啊。”程澤笑了笑,然後半開玩笑半正經道,“妞兒,走麼?”
衛黎大笑,笑了一陣又忍不住心酸,慢慢斂了笑容,跨前一步摸了摸他的臉:“對不起,你再等等。”
你再等等,我一定會說服我媽。
你再等等,等她轉過彎就明白你有多好。
你再等等,我總能把你正大光明地領到家裏的。
然而無論他用這未盡之言安慰自己多少遍,衛黎仍然沒法看著程澤被拒之門外。
他甚至不敢猜想,在自己用“加班”作為借口逃避的這些天裏,程澤來了幾次,吃了幾回閉門羹。
程澤卻不在意地擺擺手,然後凝視了他一會兒,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腰,不由皺眉道:“怎麼瘦了。”
衛黎聞言笑容又深了幾分,厚顏道:“為伊消得人憔悴。”
程澤失笑,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輕歎一聲道:“別急,別瘦。”
衛黎眼眶一熱,仰起頭笑了一聲,然後上前一步抱住對方,故意笑道:“瞎操心。倒是你,木頭要是虧待你了,你一定告訴我。”
“放心。”程澤拍了拍他的背,溫聲道,“凉姐天天指使李牧買菜做飯,我都不好意思待下去了。”
“別不好意思啊,剛畢業那會兒他在我家住了小半年呢,你這才住了小半個月,資不抵債啊。”
程澤抵著他的額頭輕笑起來:“好,那我繼續賴著。”
“老婆?你在看什麼呢?喊你都沒反應。”
安女士一驚,回過神來才發現衛成東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自己身邊。
他探頭往下看了眼,見衛黎側身站在門口望著遠處,於是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隻看見一個騎著自行車的背影。
衛成東心裏了然,然而麵上卻不動聲色道:“兒子今天倒是準點。”
安女士神色恍然,置若罔聞。
衛成東在心裏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先去洗菜,今天難得能全家一起吃個飯。”
安女士點了點頭,抱臂站在落地窗前,麵色複雜地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