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珍惜往事的人才真正在生活。珍惜往事的人一定會懂得珍愛生命,對時光流逝無比痛惜,因而會懷著一種特別的愛意,把自己所經曆的一切珍藏在心靈的寶庫裏。
藝術是一朵不結果實的花
萊茵河,德國的父親河,在河畔有一塊著名的羅蕾萊岩石,關於這塊岩石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羅蕾萊是萊茵河神的女兒,白晝潛伏水底,夜間出來高坐在礁石上,瞭望往來的船隻。她的迷人的歌聲隨風吹入船上水手的耳中,可憐的水手們便會迷失了本性,忘記了工作,直到他們的船撞在羅蕾萊礁上粉碎而死。
美的力量是可以致人死命的。美是如此脆弱,如此稍縱即逝,可是它卻能令人迷亂癲狂,赴湯蹈火,乃至拋卻生命。在美麵前,誰不想縱身一跳,與它合為一體,甚至淹死在其中呢?
海涅流亡巴黎時,貧病交加,久患的脊髓病已經開始迅速惡化。懷著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拖著艱難的步履,到羅浮宮去和他所崇拜的愛情女神告別。一踏進那間巍峨的大廳,看見屹立在台座上的維納斯雕像,他就禁不住號啕痛哭起來。他躺在雕像腳下,仰望著這個無臂的女神,哭泣良久。這是他最後一次走出戶外,此後,癱瘓在床八年,於五十九歲溘然長逝。
海涅怎麼會不哭泣呢?因為美是如此令人心碎,人類的語言又是如此貧乏無力。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藝術,還有什麼能夠把美留住呢?
藝術是一朵不結果實的花,正因為不結果實而更加能夠顯出它的美來,它是以美為目的本身的自為的美。藝術家便是嘔心瀝血要使瞬息的美感常駐的人,他在創造的苦役中品味到了造物主的歡愉。
其實,每個人都會產生那種奇妙的瞬時的感覺,大多數人卻抓不住,因為瑣碎的生活潮流把他們疾速的衝到前方,他們還沒來得及去回味和體驗。有些人抓住了,但不能賦予其正確的形式。隻有很少的人既能抓住,又能賦予形式。這也正是天才與一般聰明人的區別。
藝術家最容易受美的事物的誘惑與感染,有著最強烈的占有美的欲望。但美是無法占有的,因為一旦占有,美感就會隨之喪失。藝術家被這種無法滿足的欲望逼到了絕路上,於是,才走向藝術,以象征的方式對美進行占有。所以說,藝術家是被逼上象牙塔的。
盡管藝術家對美如癡如醉,但作為一個藝術家,卻不能丟魂失魄地做美的奴隸。當然也不能以旁觀者的身份對美進行旁觀,他必須要駕馭美,賦予美以形式,並借此成為美的主人。
現代人常常麵臨的是在藝術和功利二者之間進行的選擇。藝術的生存方式注重對生命的體驗和靈魂的愉悅,而功利的生存方式注重對物質的占有和感官的享樂。兩者相比較而言,藝術則為沒有信仰的現代人提供了一種真正的精神補償。這對於熱愛人生卻又為終極關切苦惱著的人們來說,藝術的確是最好的慰藉。
在一切精神創造中,靈魂上的創造永遠是第一位的。藝術是靈魂尋找形式的活動,如果沒有靈魂的需要,對形式的尋找就失去了動力與意義。那些平庸之輩之所以不去尋找真正適合於自己的形式,根本原因就是自己的靈魂沒有需要。
藝術是需要創新的。對於一個真正的詩人來說,詩歌是靈魂的事業,是內在精神過程的一個表達方式。一個人靈魂中發生的事情必然會是最具個性和最獨特的,所以,不得不尋求相對應的最個性、最獨特的表達方式。創新首要的問題應是靈魂的獨特和豐富。中國當代詩壇的主要問題是靈魂的平庸和貧乏,因為人們都忙於享受外在的生活,追求外在目標,敢問又有多少人是有真正的內在生活的?
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說,不僅要有真實、豐富、深刻的靈魂生活,還要為自己的靈魂生活尋找恰當的表達形式。靈魂生活所達到的高度決定了人們作品的精神價值,靈魂生活表達方式所達到的高度決定了他們作品的藝術價值。如果說靈魂生活是藝術中的真,那麼,靈魂生活的表達方式就是藝術中的美。所以,在藝術中,美是以真為前提的,一種形式倘若沒有精神內涵就不能稱之為美。所以,一個美女寫真集是不能稱之為藝術的,而羅中立創作的那個滿臉皺紋的“父親”則是偉大的藝術作品。
好的藝術家就像一個好女人或好男人一樣純淨,這是一種成熟的單純,是一種有深度有力度的單純。他們不僅能夠不斷地豐富自己,卻又不為時代的五光十色所侵染,不為成敗所動搖,既能耐得住寂寞,也能耐得住喧囂,始終保持自己獨特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