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黎王定二年,六月廿五,大暑,午時。
樂國,禽山南,禽陽城,墨家宅院正對門的宅院中,樂國前軍侯、當今寅伯“邘意”,終於當著一眾樂、未兩國權貴們及其隨員與護衛們二百餘人麵,說出了這番話。
他神情沒有絲毫緊張與愜意,完全如他所描述與表現出的自己般,是無比勇悍和堂皇。
那麼…接下來的樂國,以及整個黎王朝,將要發生什麼?
……
數個時辰後,當夜,時近戌時。
烏雲密布、不見星月。
禽山中,墨家總院,主殿深處一間小廳內。
燭燈明亮,爐煙縹緲,氣色氤氳。
廳中布局與主殿大廳、山下宅院的小堂皆是類似,兩側是規整排列的兩排位置,盡頭是主座所在的高台。
此時,巨子“高丹”正在主座後盤膝跽坐,神情凝重。
台下兩側則是一眾與他同輩的師弟與輩分還高過他的長老們,當中大半是已滿頭花白。
在座都是在墨家內部具有一定地位與話語權的高層,無一個普通弟子。
適才在此進行的,便是一場墨家高層會議。
這回,他們已再不能如往日般鎮定自若,隻用教條、理念、技術、思想與傳統便能指導解決一切了。
本場會議已進至尾聲,眾高層討論的正是今日在禽陽城中,由巨子高丹及幾名弟子親眼所見的那一幕,親耳聽聞的那段話…
如今所剩,已隻有萬分恐懼與驚惶!
“所以…二師兄,你打算怎麼辦?”
“巨子…”
可麵對眾人追問,才做巨子未久、便直接攤上這等大事的高丹心中是無比躊躇,完全拿不定主意。
然就在這時:
嘩——
黑暗之中,隻見一名麵紗遮臉的黑衣人突然從外邊掀起門簾、直接走進了廳內,令得廳中眾人是登時驚詫…
然下一刻,待此人揭下麵紗、露出真容,更令他們是直接呆愣住了:
右前臂佩有副木護具,不長不短的烏發紮著個小球髻,眉清目秀、雙瞳有神,看著二十來歲…
正是“墨家大弟子”,屈杉!
“屈杉,是你…”
“屈杉!”
此刻,眾高層是已皆說不出話來了。
“弟子屈杉,拜見高師叔,及諸位師叔長老。”
屈杉恭敬作揖問候罷,倒是沒有客氣,很省時間的、也再沒什麼冗餘的禮貌,而毫不遮掩的直入了主題道,“敢問諸位,此時一定心亂如麻吧?不必緊張,今日禽陽與邘意一會,我與師父也隱藏在現場,也親眼親耳見證了全程。而且,還是那句話,如我此前所說…墨家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皆在我算計與預料之中。”
“當真?!”
“你連這也能算到?!”
見已到了這等關頭,屈杉居然還敢回來、甚至還當著他們的臉露出如此自信的笑,放出這等狂妄話語,眾高層當即是詫異不止的紛紛站起…
“當然。”
屈杉神情堅毅且自信的笑答道,“我之所以與師父選擇自請離開,便是要給邘意發去這個信號,讓他可以放心大膽動手。這並非是我等在此關頭棄墨家於不顧,隻是我等自己的反擊招數而已。”
“潛藏暗處,不自閉視聽,同樣是如往常般,無時無刻不專注著我墨家接下來的處境和變化,我墨家所麵臨的一切。”
“高師叔今日說出那般精彩回答,想必也已理解明白了。”
“不過…出於如今形勢尚且危急,我等還須繼續潛藏。”
屈杉平靜答道,“此時秘密趕回,便是來向諸位報告與知會此事的。至於諸位接受、相信與否,這就無所謂了。”
“這…”
一眾此前當真以為修屈師徒是叛徒,還對高丹“朝令夕改”頗為不滿、甚至想連他也彈劾了的老頑固們,頓時是一臉羞慚的低下了頭去…
高丹則在眾目睽睽之中,陷入了短暫的反複猶豫。
“屈杉,你有話便說吧。”
思索片刻後,高丹遂開口道,“既然今日你也在場,那你該是也見到了,樂、未兩國這批由他邘意請來的一眾權貴,竟也確實在樂國地界上,共同確認了要助邘意政變。而這,可就不是說笑的小事,什麼寅城那會的小打小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