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其實都有很多對美好事物的熱愛。我們全身上下,都充滿著隨時可以雀躍的因子。隻是被那些重擔、那些責任,那些不得不掩蓋了。

所以,給自己一個癖好,讓自己從厚厚的生活塵土下醒過來。像蝴蝶一樣,擁有一個對花朵的願望。像山峰一樣,擁有一個對清泉的願望。像石塊一樣,擁有一個對苔痕的願望。像水一樣,擁有對水藻的願望。像喬木渴望藤蘿,像人渴望深情。

一個癖好,是一個放鬆的場所,是情感的治療和重生。

有時候,我們的心弦繃得太緊了。我們需要一點調整和放鬆。

張岱《陶庵夢憶》:“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在張岱看來,沒有癖好的人竟然是不值得相交的人。仔細想想,實在大有道理。

因為沒有癖好的人則無法專注,不能專注的人則思想不夠深沉,沒有深沉思想的人,隻是一個空殼。美則美矣,沒有靈魂。當我們將精神全身貫注於某事,我們全身的毛孔都為之張開,我們所有的思維都為之躍動。我們調動了全部的心情來應對眼前的一切。因為專注,我們不期然卸下了無用的偽裝,我們的靈魂迸發出了最原始的力量。那種力量就是一種生命的力量,那種活力足以喚醒一切沉睡著的心。為何戰爭年代的人充滿血性?因為他們的人性在特定條件下強大地複蘇了。人類全部的尊嚴都借助內心的全部信仰和力量在刹那得以張揚。

我無數次地向人推薦過《肖申克的救贖》這部影片,也無數次地被它所感動。那種戰勝一切的對自由的渴望,那種無法禁錮的人的自由意誌和精神,總令一切對生活認真對生命熱愛的人熱血沸騰。安迪十年如一日地寫信,隻為了建造一個監獄中的思想世界——圖書館。十幾年如一日地在暗夜裏穿鑿牆壁,隻為了最終贏得本該屬於自己的自由。這種堅執也是一種癖好,一種對真理的癖好,一種對生命的毫無保留的癖好。

沒有癖好的人是不完整的人。實在不能愛一個事物的時候,不如全心去愛一個人吧。全心的愛也是種癖好,也有排山倒海的力量。孟薑女的愛使長城崩塌了。紂王的愛甚至亡了國。當然最感人的是那些白發蒼蒼的愛,或者是陰陽相隔至死不渝的愛。原本平凡的人,當他開始愛了,他會變得不平凡。

或者,就愛你的國家和民族吧。那是一種有別於男歡女愛的愛也許是更深沉的情感。而更為深刻的也許是對陌生人的愛,一種僅僅基於人性和良知的同情和憐憫。

當德國投機商人辛德勒看到克拉科夫猶太人居住區遭受到殘酷血洗時,他對納粹的最後一點幻想破滅了。麵對德國人建造的火葬場及煤氣室,麵對浴室和蒸氣室的噴頭上流出的毒氣,這位有良知的德國人決心盡己所能保護猶太人免受死亡。他製定了一份聲稱他的工廠正常運轉所“必需”的工人名單,通過賄賂納粹官員,使這批猶太人得以幸存下來。他不斷受到違反種族法的懷疑,仍不惜生命地營救猶太人。戰爭結束了,在一個下著大雪的晚上,辛德勒與所有被他營救的工人們揮手告別,1100多名猶太人為他送行。他們把一份自動發起簽名的證詞交給了他,以證明他並非戰犯。同時,其中一人敲掉自己的金牙,請人把它打製成一枚金戒指,贈送給辛德勒。戒指上鐫刻著一句猶太人的名言:“當你挽救了一條生命就等於挽救了整個世界。”

這樣的一種專注,這樣的一種全身心投入,已經不能僅僅用癖好來解釋了。

無論如何,在僅此一次的人生中,給自己一個癖好吧。讓我們在十年一遇月食的晚上,引頸仰望,期待一次月亮的華麗演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