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媽媽說得有些累了,她從桌子上拿起一瓶礦泉水,將薄薄地嘴唇貼近瓶口,水就這樣咕咚咕咚往下緩緩流淌。喝了一口水,她好像恢複了元氣,說話也有了力氣,對崔雅說道:“你家那個混小子還欺負你呢?你先別著急否認,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其實我全知道,看你這精神狀態我就知道你被他折磨得並不輕。我就不明白了,我們崔家是上輩子欠了邱家的嗎?一老一小每一個好東西。要我說你就趕快和他們一刀兩斷了,以你的能力再找份工作也並不難,找到一份好工作也好再嫁一個好人家。雖然你和那邱江清清白白的,但你畢竟嫁給了他,在外人看來這總歸是一個汙點。……”
崔雅聽著崔媽媽的話,幾次三番想要說些什麼,但總是插嘴的機會。到了後來,她已經不再去聽她媽媽到底說了些什麼,隻是下意識地做出一些反應以示回應,整個人早就已經魂遊天外。她此時腦子裏一直在想著剛才和邱岑見麵的畫麵,邱岑見到她的時候,他的表情分明寫著驚詫,整個人下意識地閃躲著什麼,看樣子並不是厭惡自己,更像是藏著什麼東西被自己發現了。到底是什麼呢?很快,她就回想起前幾次來的時候,崔媽媽對她說養老院隔三差五地送東西,崔媽媽當時還有所懷疑,認為是有人暗中給崔媽媽送禮物。崔雅是個聰明人,把這些東西聯係起來,頓時真相就呼之欲出了。現在,她幾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確定,在養老院門口遇到邱岑絕非偶然,邱岑對自己的態度絕對不像是表麵上那麼惡劣。
而此時,崔雅心心念念的邱岑正坐在門口聽著裏麵的對話。現在接近午時,養老院裏比較安靜,而崔雅她們也沒有可以壓低聲音,她們的對話自然一字一句都落在了二人的耳中。對於崔媽媽說的那些觀點,邱岑其實並不怎麼認同,但她說的那些東西他也能理解,爭取自己的利益、讓自己過得更好本來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而崔媽媽口中對崔雅在邱家的那些描述,卻真真正正讓邱岑感到震撼。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的小雅姐過得也並不輕鬆,原來他的做法給了小雅姐那麼多的傷害,原來他從來沒有真正為他的小雅姐考慮過。他整個人陷入到深深地自責之中。他站起身來,失魂落魄地往外麵走去,沒有繼續聽她們的對話。或許是不忍心,或許是提不起任何勇氣去麵對,總之他覺得他是一分鍾也待不下去了,每一分鍾都如坐針氈。跟在他身邊的是他的損友曹曄。若是在平常,曹曄少不得要落井下石一番,但現在連他都沒有玩鬧的心情,隻是歎了一口氣,默默地在背後跟上。這畢竟是別人家的家事,就算邱岑是他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也不該由他來說,所以他從來都是點到為止,並不做更多的評價。
走出養老院,兩個人也沒心情逛了,分開之後就各回各家了。回到家後,邱岑感覺一種發自心底的疲憊包裹住了他,讓他片刻都不想動彈,隻想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迷糊間他發現大腦慢慢放空,不到一會兒就睡著了。
當他再起來的時候,天已經慢慢暗了下來。不得不說夏天的太陽是最具有活力的,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似乎不知疲倦。邱岑按下熄屏的手機,現在已經是六點半了,整個家裏隻有他一個人,崔雅還在外麵沒有回來,他不知道她在哪裏,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轟隆!”
一道白光閃過,接踵而至地是一道響亮的雷聲。確實,雷聲很響,但那種響很沉重,就好像平白無故地有人在耳邊敲響了重鼓,讓人感覺很壓抑,渾身難受。過了一會兒,一陣大風刮來,窗戶被震得哢吱哢吱作響。仿佛悅耳的音束或者風鈴被無情地剝奪了所有的美感,少了那種流入人心的寧靜,隻留下狂猛席卷而來的暴躁。片刻後,隨著一滴水珠落下,成片的雨幕統治了這片大地,一顆顆斷鏈的珍珠從天際砸落,落在人的心裏更顯壓抑。
邱岑熟練地打開手機,點開外賣軟件,找到收藏的店鋪,很快將自己常吃的幾個菜點上。他不做飯,崔雅不在家的時候,他就出去對付一餐,或者幹脆就讓人送到門口來。他的飲食習慣很保守,不願意嚐試新的菜式,所以挑來挑去他的收藏裏麵總是那麼幾家——便宜又對胃口的餐館。點完外賣後,他突然怔住了,看著外麵的雨幕天,他記得崔雅沒拿傘。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鞋櫃上的傘,最終他將視線放在他的手機通訊錄上。他的手指抬了起來,僵在了半空中。一分鍾,兩分鍾,時間就這麼緩慢流逝,他的手指卻仍然僵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他的心裏劇烈掙紮著,最終他發出一聲輕歎,將手指收了回來,把手機隨意扔在了茶幾上,順手把紙巾盒子蓋在了手機上,轉身走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