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夢又來了。

火光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裏蔓延。一位長清冷卻天生迷惑眾生的美人被壓迫跪在男人麵前,眼前是一杯毒酒。對方沉穩威嚴的聲音停留在她的腦海中:“以後,史書上會寫,灼華為平世人之怒,自絕於帝王麵前。你的名字,會和我的名字放在一起,千秋萬代!”

灼華仰頭看著麵前的男人,沈霖川,她追逐了整整十年的君主,許諾一生的人。

十年前,沈霖川也是這樣站在她麵前,用同樣的語氣承諾:“以後,我會替你重振鮫人一族,讓世人記得鮫人在抵禦血族時建立的不朽功業,錦州城中為我們而死的戰士們,他們的名字將永遠刻在殿前的華表之上。而那時候,你就是我唯一的妻。我們的功業會永垂不朽!”

灼華很聽話,乖乖等了十年,等來了沈霖川坐穩江山。

但沈霖川沒有實現諾言。天下仍然民不聊生,死者的親人仍在對天泣血,曾經為夢想與榮光死去的人們仍是一縷幽魂。沈霖川受封的帝後不是隨他出生入死的灼華,是一個勢力強大,善於魅惑的狐族帝姬。那麼多事,灼華隱隱約約都知道,隻是十年間裝作不知道罷了。她這一生都在追逐和失去,不揭穿隻是因為自己輸不起。

如果這裏灼華也待不下去,那麼整個天地間,都將再無她的容身之所。笑意緩緩從她的臉上綻開,沒有慌亂,隻有嘲諷。

灼華輕聲說:“以後,史書上會寫,辰王代政後江山不穩,都是因為灼華讒言惑主,”她話音一轉,笑道,“該殺!”

灼華付出的一切,不過是一隻無情帝王推出來頂罪的羔羊。沈霖川許下一些不會兌現的諾言,她就心甘情願的為沈霖川赴湯蹈火。不會有人比她更好騙了。十年的追隨、愛慕,無數次地舍身赴死,都被掩埋在冰冷的史冊和不為人知的角落裏。

“你喝還是不喝?!”

灼華的平靜終於讓男人陣腳大亂,男人眼裏幾乎要燒起一團火:“是我救活了你,是我把你帶進府,九州都知道我最寵信你,我為你鬆懈的朝政,阿憂!”

見灼華不動,那聲音最終變成了暴喝。

“喝了它!”

灼華被掐住下巴,硬生生灌入冰涼的烈酒,疼痛幾乎瞬間將她的胸膛生生撕裂。然而沈霖川的聲音和氣息,也在此刻終止——一支金色的羽箭自大殿門口而來,在這一刹那貫穿了沈霖川的咽喉,那一刹那巨大的貫穿力,甚至直接將他整個人往後生生拖了半尺!血液噴湧而出,男人連遺言都沒說出口就死了。

灼華微微睜大眼睛。她沒有反應過來,在沈霖川話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掙脫禁錮,瘋了似的爬過去,嘶聲喊道:“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我把命還給你,你不用撿我回去,讓我十七歲的時候就死在滄州海岸邊,你醒來,我把命還給你!”

十年,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呢?

那張清冷魅惑的臉頰沾了血跡,指甲嵌入骨肉,像是要把肉生生剝離下來。灼華渾身發著抖,惡毒的恨意姍姍來遲,在此刻才瘋狂地傾瀉而出:沈霖川怎麼能和自己一起死?沈霖川憑什麼和自己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