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此話被恭站於旁邊的茶社老板娘聽到。
老板娘是個相貌出眾、年輕風騷的小娘子,秋波送處,早見流蘇蕩漾,便急忙恭請這位皇帝入內賞光,並招來幾位最具風情的歌女唱歌伴駕。
誰知皇帝聽了一曲又一曲,不知不覺口中有些幹渴,於是便端起茶盅一喝,頓時喜上眉梢,連聲讚道:
“好茶,好茶!”
原來,隨緣茶社後院內有一眼古井,水質清洌、甘甜,雖經數百年而不變質。
皇帝急忙端起茶盅細看,隻見太湖炒青晶瑩剔透,茶水仿佛綠水春波,於是為茶社親筆題下三個字:“點翠樓”。
冷四方、李自在、春嬌陪同紫煙道長今日所至,正是這座曾風光一時,而今依然生意紅火的“點翠樓”。
紫煙道長一行四人坐定後,立即有茶樓小二呈上一壺以細水精泡的上等好茶。茶香四溢,不覺令人心曠神怡。
紫煙道長知道李自在滿腹文采,而品茗對於道家,又是必修的一門功課,就對李自在徐徐言道:
“神醫可猜猜壺中是何茶?”
李自在見茶壺蓋著蓋兒,知道紫煙道長想考考自己。但在紫煙道長麵前,又不可虛狂,就笑著答道:
“還請道長指教!”
紫煙道長深知李自在此刻心中所想,乃是在自己麵前不願表現得萬事皆通,如此而已。
他嗬嗬一笑,慨然言道:
“神醫秀才,秀才神醫,果然名不虛傳。貧道卻不懂得講究俗家禮數,既然秀才反問於我,我就鬥膽一猜,猜得不對,各位江湖豪傑請莫見笑。”
直把春嬌逗得樂出了聲。
紫煙道長一捋胡須,徐徐言道:
“聞此茶香,當為清香醇正之洞庭碧螺春。這碧螺春原名叫做‘嚇煞人香’,因當今皇帝南巡到洞庭東山時嫌其名粗俗不雅,遂據此茶色澤澄綠如碧,外形蜷曲似螺,又是在春天采製,便給它起了個‘碧螺春’的名字。”
紫煙道長端起茶壺,親自給冷四方、李自在和春嬌倒茶,叫大家品嚐,即而又續說道:
“古詩有雲:‘碧雲籠碾玉成塵,春風吹破武林春。’這武林春也是一種名貴之茶品,但較之碧螺春卻差之遠矣,不如改成‘春風吹破碧螺春’吧!”
李自在點頭宏聲笑道:
“道長所言極是,這茶正是洞庭名茶碧螺春。正所謂:‘江南好,能不憶江南?最憶是碧螺春!’”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冷四方惑然問紫煙道長:
“師叔,這碧螺春為何這般名貴?”
紫煙道長言道:
“相傳洞庭山石壁上,經日精月露的滋潤,漸漸長出數十株野山茶。石壁縫隙之間長山茶本是奇事,因此遠近一傳聞,見的人多了,傳的也愈發廣遠。於是先是山裏人,後來山外人也有來采摘的。然而奇怪的,凡是茶樹一經人撫摩,小徑一經人踩踏,便又一股勁地長出新葉,一片片地漫開了新的茶種。仿佛山茶素來坦蕩,從不吝嗇。有一年春天,照例有人上山,大夥兒看見茶樹枝葉繁茂,青翠如玉,就一邊放聲唱起山茶歌,一邊盡情采摘。竹筐摘滿了,采茶姑娘就把多餘的鮮茶揣進懷裏。誰料想,茶葉一入姑娘懷裏,就像是注入了靈氣,突然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幽幽異香。香味時濃時淡,若有若無,經久飄忽不散。姑娘們相互傳開起來,用吳儂軟語驚呼:‘嚇煞人香,嚇煞人香……’於是這‘嚇煞人香’就成了當地這種山茶的土名,也就是今天我們喝到的碧螺春。當年靈智子師兄就最愛喝此茶,大凡俗家弟子去洞庭,回來時總要為靈智子師兄捎上幾大包碧螺春茶,師兄再把它們分給我們……”
提起靈智子,冷四方又陷入了深深的懷念中。
紫煙道長見冷四方露出極度憂思之情,知道是因為自己在此情此景中提起了靈智子師兄,急忙用話岔開道:
“這碧螺春不僅外形獨特,而在泡法上也頗為講究。一般衝茶是先撮茶葉入杯,再用開水沏泡。四方師至!”
紫煙道長問冷四方道:
“你猜猜看,這碧螺春卻是如何沏法?”
冷四方有些不解,惑然說道:
“師叔,我見人衝茶,不都是先撮茶葉入杯,再用開水衝泡嗎?莫非這碧螺春是先倒進開水,再撮入茶葉嗎?”
紫煙道長嗬嗬一笑,悅然言道:
“正是,正是!這正是碧螺春的奇異之處。當衝沏碧螺春香茶時,一定不要像衝沏其他茶葉那樣,否則就破壞了它的清香和碧綠。以這種先水後茶的方式衝沏,你可以在頃刻間,見到杯中‘白雲翻滾雪花舞’的奇特景象。茶湯碧綠清澈,葉底嫩綠明亮,入口香氣芬芳,頓覺精氣神爽。”
李自在徐徐截言道:
“道長可否知道這大理盛傳的飲茶習俗嗎?”
紫煙道長點頭笑了笑,續言說道:
“貧道雖然過去無緣到此大理,但早先無指師太到金山道觀論佛問道時,曾提起過大理白族的‘三道茶’。”
紫煙道長忽覺又說漏了嘴,急忙暗暗看了一眼冷四方,見冷四方正全神貫注地聽著,並沒有因為無指尼姑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而動俗情,才接著緩緩說道:
“這大理白族的‘三道茶’乃是白族茶俗。頭道茶用的是土罐烘烤而成的滇綠普洱衝泡而成,味香且苦;二道茶以紅糖和牛奶製作的乳扇衝開水泡製而成,味甜且香;三道茶是蜂蜜泡開水,味醇且甜。因為開始喝時是苦茶,喝了二三道之後,嘴裏有了苦甜混合的舒適感,故有三道茶乃‘一苦二甜三回味’之說法。”
春嬌在一旁悅然插話說道:
“既然三道茶如此有趣,那我們何不陪道長一同品嚐呢?”
冷四方眨眼問道:
“師叔,道家弟子能喝這‘三道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