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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炎已死,煙帶他們來時駕的馬車也被燒成灰燼,步行出去肯定抵不上米麗古麗的腳程,穆玄英心中合計,最後問那明教弟子的坐騎何處。
兩匹黑馬踢踏著步子被栓在不遠處,科娃跑去解開了馬牽著過來。莫雨騎不了馬,穆玄英便帶著他,兩個青年身姿瀟灑,莫雨坐在穆玄英身後,黑眸望過來,落在可人眼中看著,卻完全不覺得是目瞎之人。
她心中奇怪,卻說不出所以然。等到穆玄英喝了一聲,馬兒飛揚起沙子奔跑起來,清晨霧氣深重,很快兩人不見背影的時候,影在旁提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莫雨雖然性格沉穩內斂,卻到底是少年人,怎麼會如此淡定自若。”可人也覺不妥,“反而是玄英,比受了傷的本人還要衝動。”
“玄英也不過少年心性,莫雨對他的意義匪淺,若是被旁人傷了,自然無論如何也要報複回來的。”影歎口氣,“這麼看來,玄英倒還是有了一些小孩子的樣子。”
他們都不由想起穆玄英年少時初來浩氣盟的樣子,雖然因為身體不好喜歡發脾氣,可是發完脾氣又會不停道歉,整個人像是揉了水一樣喜歡落淚。偏偏那眼淚很管用,浩氣盟中疼愛他的人都不願意看他落淚,於是也沒人計較他幼時所鬧過的小脾氣。可是他自己長大後卻對小時做的事情很是羞愧,年紀輕輕性子便溫和地像泉水一般,外麵的人都說浩氣盟少盟主謙和有禮大家風範,仔細算來,少盟主也不過雙十年華,正是年少輕狂仗劍江湖的好年紀。
“我就是怕他太過自責,最後傷了自己。”可人抱著胳膊,尋思道,“莫雨知道自己雙目失明時居然沒有什麼大反應,單單這一點就足夠古怪了。”
“哦……你覺得如何?”
可人搖搖頭說了聲不清楚,突然又道,“米爾薩,科娃。”那兩個被喚了名諱的明教弟子從樹上跳下來,彎刀橫在身後,年輕的歪歪頭問怎麼了。
“住在這裏的方少宇和方少卿,與你們什麼關係?”
兄弟倆互相看了看,轉頭回來對可人乖巧答話,“他們是惡人穀的。”
“……”可人沉吟了一番,影抬頭看了看天上盤旋的大鷹,轉瞬隱去身形。可人看了看身邊空下的位置,捏緊手中劍柄,微微頷首。
“活捉了他們。”
穿著俏麗紅衣的米麗古麗巧笑倩兮,在不遠處的馬匹上麵朝她道好。
可人懶得廢話,一抽劍便迎上去。
莫雨越沉默,穆玄英越不安。
他們馬不停蹄走了三日,萬花穀至長安的路大多都封住了,他們繞了許久的路才走到天都鎮外。一路上他和莫雨之間的談話隻有寥寥幾句,不外乎是一些‘累了麼’‘要不要休息一下’‘莫雨哥哥……’。而莫雨偶爾會輕聲回一下他,大多數時候手環著他的腰,像是熟睡一樣靠在他的背上。
長安陰雨綿綿,戰亂之後這雨也像是蒼天悲天憫人落下淚一般下個不停,穆玄英看了天色,停下馬來。
身後莫雨問他怎麼了。
“我看到那邊有間客棧,或許可以停下來歇息一番。”他和莫雨打著商量,莫雨沉默一會,點點頭,“聽你的就好。”
雖說是客棧,但是掛在外麵的牌匾已經破損的隻能看到一半字來,外麵更是沒有小二迎上來幫忙牽馬。穆玄英先將馬係好,轉身想要扶莫雨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見蹤影,他連忙追上去,正看到莫雨因為沒跨過門檻絆了一下。
穆玄英不聲不響走過去,悄悄牽緊莫雨的手。
莫雨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沒說。
“老板在麼?”
穆玄英走到櫃台外麵,這客棧大概受了戰亂傷害,內裏破破爛爛。凳子桌子歪倒在地上,勉強有兩張完好的桌子靠在牆邊,上麵卻布滿了紅紅黃黃的汙穢。
客棧老板從屋裏出來,佝僂著背打量二人。
穆玄英想要兩間房,又想起莫雨現在不便,便隻能支吾著說要一間房。
老板撓撓頭,很不好意思道,“這房間我們已經許久沒有打掃了,可能會有些髒亂……”
“那還有幹淨被褥麼?”穆玄英也知道不能強求,隻能勉強問了問。幸好老板點點頭表示幹淨被褥還是有一些,這讓穆玄英有些放心下來,下意識去看了一眼莫雨,想起他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心裏又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