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竟是一敗塗地。

從見到她的那一天起。

已經注定他會敗得沒有半分餘地。

如果命運真的可以選擇重新開始,他寧可永遠也不曾遇上她。

她是一顆流星,在相遇的刹那照亮他的整個生命,然後用餘生所有,隻能仰望她無情劃落,遠去在永不可企及的天幕。

他從來不曾得到過幸福,卻知道失去她的每一分痛苦。

一種莫名的虛空湧上來,仿佛整個人都被掏得空空的,再也無法填滿。那是生命裏最重要的一部分,卻被硬生生從他體內撕裂開去。那種椎心無望的痛苦,比兩年前更令人恐慌。如果她不回來,他真的以為自己忘記了。他曾經花了那樣大的力氣去忘記,毀掉與她相關的一切。燒掉她用過的衣物、家俱,拆毀她曾經住過的宅子,她曾經走過的花園他亦下令荒棄,用竹籬圍起來,再不許人進入。

他真的以為忘記了。

把生命裏最重要的一部分割舍掉,然後,若無其事的當作安然無恙。

兩年前,他曾經那樣堅忍的說過:“永遠別再讓我看見你。”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個永遠,有多麼令人絕望。

而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分離的這兩年間,他曾經見過她三次。每一次幾乎都是瀕於崩潰的時刻,他真的無法再忍耐,不能抵禦那種蝕心刻骨的相思,隻得想盡了方法,為了可以遠遠的見她一麵。

一次是背影,隔得那樣遠,她坐洋包車回家去,他的汽車跟在百來步開外,一直跟到了巷子口,眼睜睜望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直至從眼前消失掉。另一次則是在洋行門口,她與閨友笑語晏然,渾然不知幾乎整條街上都是便衣的憲兵,而他在洋行對麵樓上的窗前,已經眺望她良久。

最後一次是他在水閣遇刺之後,傷得那樣重,他幾乎以為自己活不了了,所以一直想,總得見她一麵才好,如果真的會死,總得見她最後一麵才好。可是不能讓她知道——哪怕是死了,也不能讓她知道。

幕僚們傷透了腦筋,隻得鋌而走險,由情報部門出手,設計了一場車禍,將她的好友撞成輕傷,送到同一家醫院去。

終於見著滿臉焦灼的她,在走廊裏等待,而隔著一扇窗,近得連她的足音都能聽見。那是兩年裏離她最近的一次,空氣中似乎都有她身上熟悉的芬芳,她在走廊裏焦急的徘徊,到了最後,她垂著頭,半靠在窗上。

如果能伸出手去,他幾乎就可以攬住她的肩頭。

他卻躺在病床上,絲毫不能動彈。隻能透過小小的一方特製玻璃裏,看見她姣好的側影,因為擔憂,眉頭微微蹙起,長長的睫毛像小小的扇子垂闔下來,眼中似乎有淚光。

而她,從來不曾在他麵前哭過。

哪怕是第一次,他用最交易的方式得到了她的身體,她亦沒有哭,隻是睜大了眼睛,無比厭惡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