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賓館地處**附近。到了前台,我從褲兜裏取出皺巴巴的錢包,準備從裏麵拿錢——這錢包是我在雅寶路服裝批發市場買的,牌子是“駱駝”的。當然了,絕對是假貨。唐豔見我要拿錢,忙把我攔住。我張張嘴想說什麼,她用力捏捏我的手,說你就別爭了,今天都算我的。我很聽話,把錢包乖乖塞進褲兜。關鍵是在電話裏唐豔也沒提可能去賓館的事,我就沒怎麼準備,也不知道錢包裏那點錢夠不夠——估計有90%的可能性不夠,而且我還沒拿信用卡。當穿著藍色製服的小姐問唐豔要身份證時,她就回頭看看我。以前在學校,每次去
賓館happy都用唐豔的身份證。在我們學校所在城市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廉價賓館裏,唐豔同學留下了她的姓名和家庭住址。這一點直到跟我分手前她還耿耿於懷,說我這人太陰,一直都在別有用心地用她的身份證。可老天知道,我的身份證確確實實是丟了。看來這次是跑也跑不掉了。還好自從來到京城,我都保持著把身份證隨身攜帶的良好習慣。不然今天還得用她的。時刻把身份證攜帶於身,是人事處一個老頭在把身份證辦下來那天就強調過的。他說要是沒帶身份證又給警察逮住,那麻煩可就大了,說不定會被當作無業遊民遣返原籍。
5分鍾後,我們進了房間門。接下來的情景是這樣的。唐豔在寬大的梳妝台上放下自己做工精美的小提包,之後轉過身看著我,目光裏充滿了幽怨,看著感覺叫人心碎。而我站在她麵前一米處,就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該同樣幽怨地看著她,還是該訕訕地說點什麼。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唐豔朝我走近兩步,猛然間撲到我的肩膀上,開始慢慢抽泣。她粉紅的臉蛋靠在我的肩胛骨上,左手拉著我的衣襟,右手扶著我的肩膀。她的頭發比以前更黑、更長了,味道也比以前更香了。而她的哭聲也越來越大,眼淚、鼻涕一塊往下流,都蹭在了我的衣服上。我猜想她一定是後悔了,後悔當初莫名其妙地離我而去;也或許她來北京後一個人單打獨鬥,奮鬥得很辛苦,有著滿肚子的委屈。總之,她靠在我肩上的瘦弱的身軀、身上散發出的奇怪的幽香、壓抑著的啜泣聲,都叫我一陣陣感動。於是我的眼淚也不爭氣地下來了,流過鼻翼、流過嘴角、流到下巴尖。那個時候,我甚至想到了命運這個詞。我在想是命運這個東西讓我倆又走到了一塊......
“哎,你在裏麵幹什麼呢?怎麼這麼長時間還不出來啊?”有人在我身後喊。
我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正在房間的豪華衛生間裏。衛生間裏應有盡有,要是添上一張床的話,簡直可以當臥室了。要命的是,我跟前根本沒有正在哭泣的唐豔。仔細想了想,剛才那個聲音是唐豔的,此刻她正在門外。而事實上,我正對著衛生間裏一麵碩大的鏡子發呆。鏡子裏麵的那個人眼角還莫名其妙地掛著幾顆淚。
我急忙說:“哦,我出來了、出來了,鼻子突然流血了。”
唐豔在門外說:“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沒事了。”
我摘下眼鏡,忙把眼角的淚花擦幹,又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真是活見鬼,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從洗手間出來,唐豔已經脫去了外套,曲線畢露。比起從前,她更有女人味了。
“鼻子怎麼會突然流血呢?”唐豔一臉的關切。
“最近老上火。”
“你要多喝水。”
“是,要多喝水。”這個房間裏現在隻有我們倆個人。床頭的一盞燈還是開著的,發出昏黃的光線,顯得很溫馨——但是溫馨得有些過分了,對於兩個從前曾經有過一些故事的孤男寡女來說。所以我有點坐立不安,感覺怎麼都不自在。她可能也感覺到了些什麼,眼神總是躲躲閃閃的。
“你肯定平常不怎麼喝水,你看你嘴唇都幹了。”
我摸了摸嘴唇,確實嘴唇有點幹,於是伸出舌頭把嘴唇添了添,又狠狠咽了口唾沫。
不知為什麼,看著我咽了口唾沫,唐豔的臉紅了。“現在幾點了?”唐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