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豔開著她新買的白色“富康”在北京城四處亂轉,說要請我吃飯。我急忙麵紅耳赤地說,我請我請怎麼能讓你請呢?唐豔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大男子主義?以前在學校都是你請,這次就我請,不許再說,再說我跟你急。於是我就不說了。不是我怕她跟我急,是我看在從前那段美好時光的份上不願跟再跟她爭。
有陣子我為了能讓唐豔同學吃頓該死的肯德雞寧可厚著臉皮找人借錢。為了還錢我又拚著老命輔導高中小孩英語。那些小孩英文水平是否提高我不敢肯定,敢肯定的是被我教過的孩子在我的身傳言教之下都學會了悲觀厭世。在我炒他們魷魚或者他們炒我魷魚的時候,孩子們無一例外的像我一樣喜歡說沒意思、真沒意思!而那時候吃完肯德雞後的唐豔看著遠處正在建造中的麥當勞,常常會說,等麥當勞開張之後吧,等麥當勞開張之後我一定請你。結果麥當勞開張了,我倆也分手了。
“沸騰魚鄉”停業了,“全聚德”關門了。唐豔說去吃“比薩”,我說不想吃;她又說去麥當勞,我說不想去;最後提議吃川菜,我說看你了我隨便。唐豔終於氣急敗壞,說你現在怎麼也開始挑食了,你到底想吃什麼?快說!
——是的,我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我像頭戴著眼套、吃苦耐勞的騾子。口粗,隻知道幹活,吃點幹草就樂得屁顛屁顛。現在我不想吃“比薩”,是因為我看不慣裏麵那些人以小資自居、自以為是的心態;還有就是我用起刀叉就像外國人用筷子,相當笨拙,我不想在唐豔跟前出醜;不想去麥當勞,是因為每次和宋美麗出汗之後都在那裏吃,我不想和每個女人的進餐都發生在這裏,也不想時隔兩年讓唐豔實現她當初的許諾;不去吃川菜,是因為當初我倆經常在學校旁邊一家叫做重慶餐館的地方吃飯,我不想在相似的味道中回憶過去,也不想讓今天的會麵因為過去的事情變得有些曖昧。
最後進餐的地點選在了一家普普通通但在非常時期仍然堅持營業的火鍋店。這是唐豔在賭氣的情況下做出的可愛決定。她說,既然你隨便來隨便去的,那就去吃火鍋吧,如果你不嫌熱的話!我輕鬆一笑,說好吧。
如果在兩年前,情況會是這樣的。她問我吃什麼,我說不知道。她說吃麻辣燙吧,我說隨便——我說隨便是因為麻辣燙太貴,吃起來不光燒嘴,而且燒心——這時候她就會袖子一甩,賭氣說隨便隨便,隨便是什麼算了不吃了我回我宿舍你回你宿舍。此刻我會猴急猴急地說,好吧好吧吃麻辣燙吃麻辣燙。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還賭氣,你嚇唬誰啊你?吃!這頓火鍋老子吃定了!
我們從車上往下走。站在門口的老板看著我倆,就像饑餓的老狼看著走近的羊羔;我倆坐在飯桌前,那些漂亮的服務員簡直恨不得跪下。我暗想,要是我帶著幾個男性朋友來,這些服務員早就主動投懷送抱了。
我們剛剛坐下來四目相對,遠在昌平的寬寬給我發來短信,說兄弟,哥們我剛剛炒了老總魷魚,下決心辭職考研了。我看著屏幕直搖頭,不知道他這樣做是否正確。不過有句話不是說不破不立嘛。萬一去美國的事搞不定我可能也得這麼做的。
唐豔看我邊微笑邊搖頭,故意問:“誰啊?沒幹擾你和女朋友幽會吧?”
“什麼啊?和你分手後我都是一個人。”我隨口說了一句,把手機塞進褲兜裏。
我看到唐豔有點不好意思,她低頭看手指。
為了挽回一句曖昧的話帶來的誤解,我急忙說:“是那個誰嘛,寬寬,以前咱們不是還在一塊吃過幾次飯嘛?”
“他也在北京?幹得怎麼樣?”
“他早畢業一年,在一家大型國企,也是混日子,沒什麼前途。剛發短信說,剛剛辭職,準備考研。”
“我覺得他那麼聰明的,肯定能考上——對了,他現在總該有女朋友了吧?”大學時代的唐豔,經常在我跟前說像寬寬這麼帥的小夥沒女朋友真是可惜啊。每次見到寬寬,她都半開著玩笑說要給寬寬介紹女朋友。這種反常的熱心引起了我極大懷疑。為了不引狼入室,從那以後我很少邀請寬寬來我們學校。但據寬寬後來交待說,即使在我和唐豔分手之後,唐豔有時還打電話給他,並且痛罵我是個不要臉的陳世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