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2 / 3)

周小萍說她現在清楚地記得照相機上seagull(海鷗)這個單詞。那件事情以後,她就經常作惡夢。但是這件事她從來沒有給第二個人說,除了我。

說完之後,她很快摟著我的脖子睡著了,模樣安詳,好像從來沒有傷心過。我看著窗外墨藍色的天空,腦袋裏一片混亂。從昨天下午見到她又睡著為止,不過八九個小時。我卻似乎經曆了很多變數,身心疲憊。我看著熟睡中的她,覺得她真的像歌曲裏的那隻水妖,正在不斷把我吸入水底。

上午上班沒幹什麼事。中午吃了頓飯有些昏昏欲睡。

下午上班,一進辦公樓,一股類似醋酸的味道撲麵而來。穿堂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走在陰冷的走廊裏,感覺正走向太平間。

一到辦公室,我就把窗戶打開。老李沒關他的電視,關於伊拉克戰局的消息不斷傳來。白岩鬆又是連線伊拉克的水均益,又是請兩個軍事科學院的專家分析,忙得不可開交。聽了半天,我總算知道薩達姆老頭有個兒子叫烏代。我斜靠在椅子上,口幹舌燥,正想著奶粉喝完了,下班之後是該買“雀巢”還是該買國產的。然後趙處長的秘書就來了。說兩點半在“貴賓樓”有個國際會議,有幾個領導和兩三個老外,需要拍攝,叫我把攝像機什麼的都準備好。1:50她準備叫我,在樓下坐車。

我從抽屜裏翻出鑰匙,去張師傅的老辦公室拿了攝像機、充電器、三腳架、電池什麼的。一邊收拾,一邊想,要是來開會的裏麵有個帶病的,那今天下午大家全部玩兒完。我也為我們的對外交流事業壯烈犧牲。

1:50我背著攝影包、提著三腳架準時上車。麵包車裏除了趙處長和她的秘書,還有技術處的處長,另外還有一個局長。幾個人剛剛在“潮泰”用過海鮮,興致頗高。他們紅光滿麵,說說笑笑,說什麼5000萬元的項目,跟俄日美三國的合作,一把手前幾天因為什麼事情拍桌子了,部裏頭誰這次下去了誰又跑到信息產業部了。反正談論的話題離我十萬八千裏,八杆子打不著邊。

我一個人蜷縮著腰,坐在麵包車的最後一排,看上去像個呆子。午後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我想打個盹,又被精力充沛的領導們爽朗的笑聲不時驚醒。報紙上說海鮮類食品的熱量高,看來是科學依據的。我中午吃的是豬肉燉粉條,現在腦袋裏混沌一片。窗外的街道在白花花的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非常幹淨。路上依然是人來車往,除了都帶著口罩,沒有太大區別。無論傳說中的瘟疫如何,大家總歸還是要掙錢生活的。

麵包車開過天安門廣場時,那個局長望著窗外迎風飄揚的紅旗,懷舊之情頓起。說想當年我剛來北京,就背著一床被子,懷裏揣著5塊錢,從北京站下火車後就直奔天安門,在天安門前照了一張黑白照,發誓一定要在北京幹出個名堂,等等。其餘兩位領導聽後亦感慨萬千,說以前的同學裏麵誰誰誰前一陣子都去了。連趙處長年輕的秘書都隨聲附和,並且留下一串銀玲般的笑聲。小秘比我早分來一年,不過為人處世的成熟度比我至少高出5年。我心中暗想,這個機靈的女孩子已經和我輩不是一代人了。最後局長看看趙處長的秘書,又回頭看看我,做了總結式的發言,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算是趕上好日子嘍!

到了會場,幾個相關領導都來了。趙處長和幾位領導握握手,問Bill他們怎麼還沒來?一個領導說,老外喜歡吃烤鴨,昨天晚宴結束後讚不絕口。今兒中午我又讓人帶著去“全聚德”,剛才打電話說在路上。他們聽了之後就和藹地笑了。趁著他們談笑風生的當兒,我抓拍了趙處長和他們交談的照片。別看趙處長已經年過五旬,還是很喜歡照相的。有時興致來臨,還把我單獨叫到她辦公室,和我一塊探討哪一張最好。我能說什麼呢?我隻好說,都挺好的都挺好的。要是趙處長當時的狀態實在不佳,我隻好說是光線不好,或者角度不好,或者我選擇的抓拍時機不好。總之,我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