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小六是被拐的孩子,她很聰明,也很有見識。
和我們這種孤兒不一樣。
私下裏,她告訴我她準備偷跑出去。
她走的那晚上問我要不要一起,我遲疑地沒敢接話。
她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不用害怕,等她出去了會找警察回來救我們。
小六偷偷地存了很多證據,不然她早就可以走了。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小六帶著警察來救我們了。
然後大家都能在外麵正大光明地逛街,遊玩。
不會再有城管,小販來驅趕我們。
真是一個美夢呀。
後來,她被抓回來了。
身上都是傷痕,被關在茅廁邊的狗屋裏。
那晚,我終於忍不住去看她,給她帶了我存下來的糖果。
她伸出了瘦弱的手,摸在我頭上,笑著說不用怕,雖然她被抓回來了,但是他們不知道有證據還在外麵。
隻要我去將那些整理出來的東西交給警察,就算這些混混上麵有人也沒用。
那樣大家都能自由了。
這一批孩子裏,我是最乖的那個。
我什麼都學,什麼都會。
我也是自由性最高的小孩,出去“賺錢”的時候,那些負責跟梢的混混有時候就對我放個狠話,然後跑去偷懶。
小六的眼睛裏還有光,她還是笑著看我。
我不知道說什麼,問清楚那些罪證的下落,就朝著她點點頭回去了。
那晚,我想了很久,一邊是對於自由的向往,一邊是失敗後被打的渾身是傷的害怕。
什麼最乖,其實就是最慫吧。
我不敢去和大人作對。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小六被大人們帶走了。
他們惡狠狠地說要給她個教訓,叫我們這些小孩都看清楚偷跑的下場。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行動,也許他們隻是為了嚇唬我們,小六消失一段時間後也會回來像從前那樣賺錢。
也許我該等小六回來一起討論逃跑的計劃?
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決斷,於是在猶豫中又過了許久。
當我再見到小六時,她已經失去了四肢和舌頭。
眼睛被蒙上,梳著個小公主的發型。
被剝光然後粗魯的裝在罐子裏。
我不敢相信這一切。
各形各色的男人排著隊來看,混混會提著她的脖子拉出罐子來。
有些人害怕的走了,有些人會往那群混混手中塞錢。
然後小六就會被帶到屋子裏去。
我隻感覺到哀傷,無邊的憤怒湧上心頭。
那是她嗎?
那個遇到任何事情都會笑著安慰我的小六姐?
那群肮髒的混蛋為了警示我們,特意將小六帶到我們的麵前一個個看過去。
我不敢置信地去摘掉了小六的蒙眼布。
那確實是她。
不過,眼睛裏已經沒有光了。
她看見我後,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
沒有憤怒,也沒有曾經那種眉眼彎彎的感覺。
就是那樣盯著我。
我拽著蒙眼布止不住顫抖,慌亂地避開她的眼神。
被一邊的混混拳打腳踢地拉走。
我哀求著他們,能不能小六姐的那份錢我來賺。
就好像這樣能夠彌補心中的虧欠似的。
那群混蛋裏的領頭人佛爺帶頭笑著說,“小兔崽子,不會是看上小六了吧?看你是自己人,今晚來我這兒......”
我拍掉他們的手,徑直地往外走去。
這是我第一次反抗他們。
被打了一頓後,我收起自己那毫無作用的憤怒心。
假裝乖巧地繼續賺錢。
晚上就在茅草床上一個人思考。
就這樣幾周後,他們放鬆了對我的警戒。
這應該就是小六夢寐以求的機會了。
那天早晨,負責看我的龍哥嚇唬了我一頓就去賭錢了。
我先是和往常一樣假裝確定目標。
等確定龍哥走了後。
我豁出命地跑,拿到了證據就往警察局跑,即便我知道時間很充裕。
但是胸中的那股憤怒已然吞噬了我。
我跑到隔壁的區報案,小六告訴我這樣就能避免他們的利益糾紛。
我聽不懂什麼利益糾紛,但是我知道小六說的是對的。
氣喘籲籲中,我將證據擺放在警察麵前。
他們給我端了杯水,然後開始查看證據鏈。
我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然後自告奮勇地收拾殘籍。
最後,他們出動了很多人,聽他們說是一整個大隊。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們終於同意帶著我去現場。
我安靜地坐在警車上,手放在懷中,緊緊地攥著一塊碎玻璃。
大概是信息泄露了吧,好幾個據點都撲了個空。
我給警察們說,我可以先回到據點,讓他們把人都聚到一起,然後你們在一網打盡。
大部分人反對,但是最終他們還是同意我的方法。
我攥著玻璃片,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地回到平時接頭的地方。
我朝著那個混蛋低聲說,“龍哥,今天收獲不是很好......”
他一把拽過我,問我是否看見條子了。
我搖搖頭,他也就沒說什麼,一邊抽著煙一邊罵罵咧咧地帶我回去。
回到大屋子的時候大部分小孩都回來了,中間圍著許多混混,最角落裏是小六和她的罐子。
大堂吵鬧的像是菜市場。
一個個小混混抽著煙,唉聲歎氣地討論該如何是好。
最後佛爺在中間大喝一聲,“都他媽的給老子把嘴閉上,老子上麵有關係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