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牆,板著臉的醫生和護士,病人的各式臉,緊張的,焦慮的,悲傷的,疲憊的,以及一股濃鬱得使人出不過氣來的消毒水味道,每次到醫院都是這樣的感覺。胸口的位置象被人攥緊了一樣。因為是產房,有小生命降臨的緣故,時而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以及一些含著歡喜淚水和豪不掩飾喜悅的病人家屬從旁邊路過,一群人中無一例外的都將目光聚集在懷中小心抱著的嬰兒身上,那眼神象在看一件至珍至寶一樣發著光芒。花小蘭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突然有些心生羨慕。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向平坦的腹部。她甚至有點妒忌錢麗平,能和麥圈生一個可愛的孩子,這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啊!
直到撞到迎麵而來的推車將她從神遊中拉回來,她才意識到這個想法有多荒謬!花小蘭無奈地自嘲式的笑了自己一下,便逃離似地匆匆離開了這讓人很不舒服的醫院。
錢家花園的景色依舊迷人,即使是季節枯萎的冬天,也顯得錯落有致,綠色盎然。當然,池塘的翠綠荷葉已複不在了,留下一塘的敗落賤葉。但這花敗了,那花將紅,在這個冬天氣象不是很鮮明的城市裏,即使所有的花都不開,還有永保綠色的常青樹充斥在人們的視線中。遠遠的望去,這裏的表象依然是一片如雲煙一般的繁華似錦。
花小蘭新款的白色寶來車駛進大門,她在行駛中對空氣吹了吹氣,為自己點燃了一根煙,將煙灰用細長的手指朝窗外彈去。萬寶路。這並不是一個女人適合的牌子。但花小蘭選擇她。一是因為其實她未必就想抽煙。其二,是因為某一個人也抽這種煙。抽它,亦不知道是愛是恨,亦或者是想在提醒起這男人的無動於衷。她要讓自己盡量地正視著他,並且以一種漠視的姿勢恢複到一種正常的狀態中去。提醒自己最好不要去有什麼想頭,因為這個男人已經是孩子他爸了!
花小蘭抽得極凶狠,香煙從鼻子裏出來。緩行的車順著林蔭慢慢地滑行,她倚在車門上,柔軟蓬鬆的卷發下,吐出煙絲的側麵極其的美。一個撿球的少年在一棵樹下望見這一幕,幾乎看得癡了,手中的藍球停頓在半空中象凝住了似的再也動彈不得了。花小蘭瞥見,竟朝他打了個手勢,臉上的笑也若有意又似無意地對他淺淺地綻放了一下。那男孩立刻露出歡喜的笑容,一臉青春的樣子,幹淨得象夏天的木槿。
“錢情,快點啊!”有人不耐煩地催促。
“哦,好!”錢情對著那輛緩慢遠去的車子看了好半天後,才磨蹭蹭地回到了自己的遊戲中去。
“喂?那女的是誰?夠靚哦?”幾個嘴上才發出一層金黃色絨服的男孩子用手肘拐拐錢情,眨著曖mei的眼睛,用這個年紀專有的鴨公嗓子轟隆隆地說道。
“那當然。”錢情的臉上甚至帶上了一些得意的神色。
“你小子?該不是戀母情結大暴發了?”
“你懂個啥,現在就流行姐弟戀!”這個男孩豪臉上沒有絲毫的難為情。
花小蘭將車在老位置停好,那支香煙也差不多燃盡尾巴了。紅火的心幾乎灼燙著她的手指,帶來的焦急疼痛把花小蘭一下燙醒了。條件反射性的手一彈,一股青煙呈拋物線的軌跡從半空中劃過,落在水泥地上。煙頭被拋出去的那一瞬間,花小蘭心頭的空洞逐漸開始擴散了起來。從下車,到關車門,然後一直回到她自己的房間,甚至坐在了她幹淨舒服,常年散發著百合花香氣的房間,她似乎都失去了知覺。
就在它的窗外,幾朵灰茫茫的形狀不明的雲在天空裏無神地飄浮著,小鳥在浸著涼意的樹林中叫喚得有些悲哀。但這些絲毫影響不了一顆年輕而且熱切的心。一雙大大的耐克運動鞋在那支煙頭下麵停了下來,錢情小心翼翼地將煙台拾了起來。他甚至那手指去觸摸那還浸著潤濕的地方,然後拿到鼻子下貪婪地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