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的人駐在你眼前，心裏都不舒服。一股火氣直往嗓子眼兒裏冒。他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大好，火氣一天比一天大。因此他怕自己壓不住那股火，便送客了。
他對她說，“好了。你先忙你的吧。”
花小蘭點點頭，起身推門出去。
“謝謝了。”丁工說完頭馬上低進合同裏。
有時候麵對一直撥劍張駑的敵人，突然想說一句軟下來的話，還真是拉不下那張老臉來。但丁工還是說了。這代表著某種妥協的意思。畢竟林小蕙生孩子要一年的時間。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和她麵對的時間還長。
花小蘭笑了一下，“不客氣！”
這一場，她勝！
花小蘭心裏喜滋滋的，經過財務室時忍不住得意地朝裏麵張望。麥圈的老婆，錢老爺子的女兒也來上班來了，就靠門坐在對牆的那張小桌子上，瘦瘦的肩低著頭在整理數據。夫妻倆在一個辦公室上班，即使沒有打情罵俏，見了也是讓人羨慕。
據說原來那個經理位置是她在坐。後來甘願拱手相送讓給了老公。看來真是個惠賢的妻子啊。
花小蘭心裏酸啪啪地象是某樣什麼在脫落。她略過這份情緒扭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林小豐複印完東西一拐一拐地回來。
花小蘭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她老覺得最近林小豐的變化有點大，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以前她好象很喜歡顯擺，很喜歡表現自己。現在卻變得低調了，話少了，甚至帶上了一些憂鬱。
當然她並不是關心她。她隻是覺得奇怪罷了。雖然不喜歡她，卻也不討厭她。天天在一個辦公室裏對著，看她還是一個殘廢，因此反倒覺得她可憐兮兮的。
因此花小蘭抬了一下眼，叉著雙手看著她說，“小豐怎麼最近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生病了。”
“啊？”隻是平常的一問，但林小豐卻慌亂了，她馬上擺手說，“沒有啊，沒有。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然後她慌亂地坐回到辦公桌，用背朝著花小蘭，不讓她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就象生怕被發現了什麼秘密似的。
花小蘭看了一眼她那骨瘦嶙嶺的背，感覺她剛才的表情有些過於激動。既然她不願意被問，她也懶得再問了。
不過這也表明，現在已經熟悉手裏事務的花小蘭已經有閑情的時候去對各種微妙的小事物去進行捕風捉影了。在辦公室裏，等新鮮的事務一過，任何人任何一點微妙的小變化都逃不過人群裏那一雙雙犀利的眼睛。
“林小豐懷孕了！”林姝姝聽到周素娟和劉芳小心地談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嘴張大了就忘記了閉上。
“不會吧？”李姝姝一臉的不可置信。
周素娟慌亂地捂住自己的嘴。她沒有看到李姝姝回到辦公室了。劉芳用眼睛白了她一眼，“多嘴！”她捏捏鼻子，很不高興地說。
“李姝姝，你可別出去亂說啊。”
為了彌補剛才的漏嘴，周素娟慌亂地囑咐。
“哦，我知道。”李姝姝看著劉芳做出一副努力保證的樣子。
可是瘸腿姑娘懷孕這件事是紙包不住火的。她們不知道的是，車間裏早就在談論這件事情了。很多的所謂的秘密也許就隻是當事人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小豐在極力地掩藏著。她渾然不知，她已成了這個公司那些男人婆娘們飯後床前的一個笑柄。
33．
33.未婚先孕
這個瘸腿姑娘正在承受著她瘦弱的雙肩難以承受的力道。未婚先孕還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的是那個男人不想負責任。自從林小豐喜滋滋地告訴他懷孕的消息後，她便一直沒見過他，甚至連電話都通不上，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林小豐象粘皮糖似的纏著那些保安追問袁洪兵的下落，那些保安都搖頭說不知道。有的人甚至被她追問怕了，一看到她就直閃躲。
林小豐仔細地回想，這才發現原來她對他一點都不了解，除了本廠的同事外，連他一個親戚或者朋友都沒有見過。
眼看著肚子一天一天地鼓了起來，她愈來愈著急。
“小豐姐！”保安隊長蕭喬利落地跳下摩托車，叫住了正一拐一拐離開門衛室的林小豐。
“阿喬哥，你回來啦。”林小豐扯出一個應酬的笑，仍舊掩飾不住那份憔悴。
“小豐姐別走，來，進來坐一會兒。”阿喬點了一下頭朝她招了下手率先走進去，抄了根椅子反麵跨坐了上去，等著林小豐進來。
他甩了一個眼神跟屋裏值勤的小保安，那小保安心領神會，馬上拿著帽子走開了。
林小豐一拐一瘸地走了進來，瘦瘦的手趴在門上，她不知道阿喬要說什麼。又似乎是害怕阿喬會說什麼。
“坐吧！”阿喬伸手撩起另一根椅子放在她麵前。林小豐小心謹慎地坐了下來，身體繃得筆直。
“嗬，阿喬哥，才從郵局回來啊？”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逃避阿喬犀利的眼神，林小豐開始扯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甚至還彎下腦袋去拿那些信來看。她在搜尋有沒有關於她的信件。
“小豐姐，你告訴你姐了嗎？”阿喬單刀直入地問。眼睛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
“嘎？”林小豐裝傻地一愣。也許是出於羞怯，她本能地有些不願意承認。
“還要我直說嗎小豐姐，全廠的人都知道了。”
林小豐終於挫敗地低下了頭，又羞又窘又狼狽。
“還沒有。”她搖頭。
“你應該跟她說。”
林小豐繼續搖頭，搖得披頭散發，甚至甩出了眼淚。
“她會罵我的。”
“你這樣不是辦法啊！早晚會知道。”
“你能告訴他去哪裏了嗎？”林小豐眼裏露出最後一絲的企盼。
“我不知道。”阿喬將手別在腦後說。不是他不告訴她，她知道了找到了他又有什麼用？
“連你都不願意告訴我。”林小豐也有屬於她自己的聰明。就跟大多數女人一樣，聰明一時，糊塗一世，最後落到要品嚐苦果的收場。
“如果你不好說，我可以幫你去說。”阿喬此舉倒不是出於熱心或者同情。他一向以能幹利落的形象落在那些領導的眼裏，可這回出事畢竟是出在他的手下。如果不先做點什麼，到時候隻怕會被怪罪。
“我該回去上班了。還有資料還要發下去呢。”林小豐站了起來，象沒有聽見阿喬的提議，低著頭一拐一拐地走了。
阿喬站了起來，他看到林小豐的身體愈漸地笨重，原來就殘疾，現在更象是一隻拖著犁枷的牛一般沉重。他搖了搖頭，拿起了電話。
在大辦公室裏，銷售部的林誌棟接到一個電話後，陰沉著臉徑直推門找到劉芳。
“小芳你出來一下。”林誌棟說完走了出去。
正在跟周素娟她們談笑的劉芳神色一變，急急地追了出去。
“阿棟，怎麼了？”劉芳小心地觀察著她表哥的臉上，心上伸起不好的預感。
“我二姐懷孕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劉芳先是吃驚，然後低下了頭。林誌棟一張生氣的臉黑壓壓地。
“是小豐姐，她死活不讓。她說她的事不要我管的！”劉芳說，甚至有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
“你~”林誌棟壓了一下，他想到不該朝她發火。自己老姐的德性他再了解不過了。一定是跟小芳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你怎麼知道的？”小芳問。
“是大姐告訴我的。你馬上去把小豐找來，大姐要我馬上把她帶過去。”
“哦，好。”劉芳急忙上樓去找那個罪魁禍首。
劉芳找到林小豐時，她正在象個委屈媳婦一般接受麥圈經理的罵聲。她看到她眼泌泌的哆嗦著出來，手裏捏著皺巴巴的紙。
“喲，麥經理，那麼凶作什麼啊！”劉芳忍不住站在門邊指責麥圈。
“你自己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麥圈對林小豐的不滿已久，他不管是誰，生氣了他就罵。
劉芳腰板一時也站不直了，退了出來。
“小豐姐，小連姐要你馬上跟阿棟去她那裏一趟。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