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當後,錢老爺子便親自駕車接了自己的新歡_花小蘭,大張旗鼓地登堂入室.算是給足了花小蘭的麵子了.

在花家那幢陣舊的老樓裏.花小蘭的父親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直低著頭,他在找他丟了的芳芳.那份焦亂的無助象個孩子,讓人看著心裏會莫明其妙地疼起來.那就讓他找吧,隻要告訴他芳芳還在.他便會一直找下去.

有個希望總是好的.

花小蘭仔細地對鏡梳妝,打扮,一寸寸發絲,一縷縷肌膚,象是在舉行某種儀式.繼母終於沒有再打麻將,小光上他的學去了.屋子裏少了麻將的人說話的聲音,顯得安靜得不習慣.

這個姓朱的女人難得換上一身鮮豔的看起來很幹淨的衣裳,不再赤膊,也不再挽起褲腿,頭發也不蓬,而是梳得很整齊地挽在腦後.她也沒有抱怨,也不嘮叨,而是換上了一張發自內心的歡喜地臉.臉上還掛著一臉討好的笑.

她這個女兒膀上了大款了.她當然歡喜得不得了.

那種笑從裏到外都翻著,翻進她那些深淺不一的皺紋裏.臉上還是沒有什麼光采,不過眼神亮了一些.

"小蘭,錢老板的車到樓下了."她從窗子裏把頭縮回頭來.急切而興奮地說.那輛紮眼的大奔車子一駛進這片窮酸的居民樓,便大肆的鳴叫,惹得人們都從粘滿了油汙的窗子口向下張望.

"來了就來了唄.他們會上來的."花小蘭還在梳頭上的頭發.她將它們挽了起來又放了下去,如此來來回回的,總是拿不定主意.

"我挽起好看還是披下來好看?"她問她的繼母.

"還是挽起吧,天氣怪熱的.來,我來幫你梳."繼母笑著說.她現在想起來她還是個母親了.她走過去拿起梳子,伸出一雙被麻將磨出了老繭的手,輕輕地捋起了花小蘭的頭發.

"頭發真漂亮.又黑又亮,又柔軟.不過別蓄這麼長,吃營養呢."她說.那臉上竟和悅了許多.大概是要走了吧.雖然不是自己生的女兒,好歹一起生活了這麼幾年.平時沒有怎麼關心她.她真要走了還是有些舍不得.

就象嫁自己的女兒一樣.朱氏象在某一天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的人,她翻出一件大花衣裳,才發現原來上麵千瘡百孔地布滿了窟窿.這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便拚命地試圖貼近她一些.愈貼近才愈發現自己象是虐待了她似的.然後她便發現小蘭的好了,因為她找了個有錢的人.管他結婚了沒結婚呢,有錢就行,孩子過去不受委屈.連他們也跟著沾光了.這是她的切身之談,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吃夠了這種苦.

對她來說,隻要有錢,就是受委屈也不算得受委屈.

其實這個姓朱的中年女人心倒是不壞.很多的女人都是象她這樣生活.她因為懶,三十多歲還嫁不出去.於是嫁給了小蘭的爸,這個從農村跳出來的男人.看上的是他那份安定的工作,想著將來退休還有養老金拿.後輩子養老也不用愁了.

誰知天算不如人算.小蘭的父親這一代人可真是不走運,想上大學的時候上不成,遇上知青下鄉.花明倫從縣裏下到了鎮裏.為了後代能有個城市戶口,他迫不得已拋棄了結發的妻子,取了這個好逸惡勞的城市女人.終於熬到了中年,好不容易有了安定的生活,女兒也考上大學了,卻又遇上了下崗.被單位買斷崗後的花明倫日夜操勞,又是踩三輪又是打零工,頭腦卻一天比一天不清晰.當花小蘭發現父親的異常時,他已經患上很嚴重的老年癡呆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