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而居是人類的生存本能。
海拉爾就是一座遊牧民族擁河而生的城市。一條名為“伊敏河”的海拉爾河一級支流,自南向北穿城而過,將海拉爾分為了“河東”與“河西”。
有河就一定有橋,河東、河西兩地之間有“海拉爾橋”、“中央橋”和“伊敏橋”三座橋連接。這三座橋皆是解放後所建,解放前由日本侵略軍所建的“老伊敏橋”,則早在1945年抵抗蘇聯紅軍解放海拉爾時被日本人自己炸毀了。
小喇叭的姐姐家在中央橋的西橋頭,是名副其實的“河景房”,我們局則在河東中央街盟醫院邊上,直直的一條路,開車不到10分鍾的車程。
事實證明,在開車這件事上,小白做到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對包隊的車技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斯文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一樣快,但是穩,我一個資深暈車患者居然沒什麼感覺,就是在停車的時候差點兒撞到一輛“倒騎驢”。
正常的三輪車,車廂在後,騎車人在前;而“倒騎驢”車廂在前,騎車人在後,所以叫“倒騎驢”,大家一般都會用它運一些大件的貨物。
小喇叭姐姐家是他們這趟房最把頭兒的一戶,大概有三兩間紅磚房,外麵是用板障子圍出的一個小院,我們剛才差點撞到的“倒騎驢”就停在院門口。
“他們這是要搬家啊?”我瞅了一眼“倒騎驢”,伸手就要推院門。
“朝克圖,別動!”小白在身後攔了我一把。
我剛想問怎麼了,就順著小白手指的地方,發現了幾滴紅色的液體,我蹲下去拿手指蘸了點兒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是血。
我給小白使了個眼色,小白心領神會的把腰間槍套的搭扣打開了。
我的手懸在了門把手幾公分的位置,正當我準備的和小白一起衝進去的時候,院門從裏麵猛地被推開了,正好撞在我肩膀上,給我疼的直吸涼氣。
小喇叭的姐夫李強扛著一個滴著血的蛇皮袋子從裏麵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把帶血的尖刀。
李強沒想到我在門口,一時間愣住了,說道:“我草,外頭咋還有個人呢?這不是白警官和朝克圖警官嘛,有啥事兒嗎?”
“姐夫,出去啊?袋子裏裝的啥啊?”我揉著肩膀,疼得齜牙咧嘴的問道。
李強的臉僵了一下,雖然隻有一瞬間,我卻看得清楚。我身後的小白應該也注意到了,手依然放在腰間,隻不過換了個姿勢,看上去像在叉腰。
李強瞅瞅我,又瞅瞅小白,很聽話的把肩上的袋子放了下來,然後用手裏的尖刀挑開了紮著袋口的繩子。
袋子裏麵是一具新鮮的羊個子。
所謂“羊個子”就是把羊殺掉以後,剝皮並去掉羊頭和羊腳,再把內髒掏幹淨,僅剩骨頭和肉的羊。
“姐夫,怎麼大中午的殺羊啊?”看到袋子裏麵的東西我稍微鬆了口氣。
“唉,最近家裏出的這事兒給我們都謔謔夠嗆,沒時間管店兒了。剛店裏夥計來電話說沒肉了,再不送過去點兒晚上都沒法開張了。你說這夥計也是,沒肉了不早吱聲,我早上去屠宰場買現成的多好,現在上哪兒買去?我就隻能從鄰居那借隻羊自己殺了。”李強笑著解釋道,“對了,幹啥來了?吃飯沒?沒吃進屋吃一口,都現成兒的!”
“不了不了,剛吃完,尋思找姐問點事兒,她在家呢嗎?”我用審視的眼神盯著李強。
“在屋呢,你找她去吧,我去送個肉,馬上回來,晚上別走了,擱家吃飯啊!”李強熱情的說道,神色也沒什麼不對勁。
李強這樣的反應我反而覺得不對勁對,哪有人被這種眼神盯著還能裝沒看到的?
“好嘞,姐夫你先忙!我們進屋去了!”我決定先不管他,還是辦正事要緊。
不知道我是不是心裏有疑慮,我們與李強擦身而過的時候,我感覺李強握著刀的手緊了緊。
一走進院子,一股濃濃的羊膻味兒就撲鼻而來,院子裏好像一個修羅場,滿地都是血。院子中央擺了一把椅子,椅子背上晾著一張羊皮,被砍下來的羊頭正放在椅子上,舌頭歪在嘴外麵,翻著白眼,頗有些滲人。
“你們漢人殺羊可真不講究,弄得滿地血。”我對小白發起了牢騷。
“不利於民族團結的話不要講,”小白笑著說道,“還有,我是達族。”
達族是達斡爾族的簡稱,是著名的“三少民族”之一,從血緣上講,算是契丹人的後裔。這個民族現存隻有十幾萬人,卻是出了名的聰明和尚武,太遠的不說,光是自清代到近代,無論是抵禦沙俄入侵還是抗日戰爭,都有他們活躍的身影。
“達族啊?那我真沒看出來。”我說道。
“你少看我,我臉上又沒花兒,你多看看李強,我覺得他有點兒不對勁兒。”小白低聲說道,“待會兒拿話勾勾死者家屬,看看能不能問出點兒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