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喇叭(1 / 3)

東北喝醉酒打架簡直就是每天晚上燒烤攤上的必備節目。打起來的原因僅僅可能是因為倆人互相瞅了一眼。

不過在海拉爾,酒後鬥毆沒那麼可怕,最多動動拳腳、掄碎幾個桌椅板凳啤酒瓶。

聽我們大院的鄰居說過,在額爾古納、阿裏河那邊,過著遊獵生活的鄂倫春、鄂溫克人喝多了,都是在大街上掏出獵槍對射,拿獵刀互砍,有一次,一個人就在他麵前被爆了頭,頭骨渣子和腦漿混著血崩了他一臉,那場麵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我起初以為這黑胖子是來找茬的醉漢,便不動聲色的從地上提起一個酒瓶,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見我這副迎敵的架勢,黑胖子笑著說:“兄弟,我沒別的意思,來,我先喝一個”,說完也沒等我們說話就先幹了杯中酒。

我看他說話辦事都挺客氣,不像是來找事兒的,於是仔細打量了他一下,居然還有點眼熟,但是喝的迷迷糊糊,名字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最後還是陳大耳朵記性好,一拍那黑胖子,高聲喊道:“哎媽,你不肉聯廠的小喇叭嘛!不是,你咋擱這旮呢?”

我們少年時期的反派人物小喇叭,居然和我們在燒烤店偶遇了。多年不見,當年虎頭虎腦的小黑胖子果然沒有辜負自己小時候的基礎,長成了個大黑胖子。

小孩打架無非是打個意氣,發泄一下無處安放的精力,長大之後大家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喝酒也是常事,席間聊點小時候的傻事,聽完哈哈一笑共同舉杯,頗有點不打不相識、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小喇叭高聲喊道:“哎呀!我就說像你們仨!我剛才在後麵忙乎,看著有個穿軍裝的就多瞅了幾眼,越看越像老金,沒敢認呐!這過來一瞅,果然是你們仨!這店是我姐開的,來來來,朝克圖,大耳朵,老金,多少年不見了啊,整一個整一個,今天這頓高低算我的啊!”說著又仰脖幹了一杯。

小喇叭的父母去世的早,是他姐姐把他一手拉扯大的。別看小喇叭從小牲口霸道的,他姐姐可是人家人誇的好孩子。為了負擔得起弟弟和自己的生活開銷,多賺一點錢,她主動要求在肉聯廠承擔最辛苦的工作:去牧區收牛羊。

那會兒運輸用的解放牌大卡車基本都用在運輸保鮮期更短的牛奶上,所以從牧民手裏收來的一大群牛羊都要肉聯廠的工人自己從牧區趕回來。

牧區在新巴爾虎左旗,動輒一百多公裏的路,可牛羊每天的極限隻能走十公裏左右,因此小喇叭的姐姐出一次工起碼要半個月,根本顧不上對小喇叭進行什麼管教。再加上有一些嘴欠的孩子總是嘲笑小喇叭姐弟倆是沒爹沒媽的孩子,於是小喇叭從小就養成了衝動暴戾的性格,一言不合就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

小喇叭一邊跟我們喝酒一邊跟我們說,自己初中沒念完就去打工了,好在身板不錯,在海拉爾火車站掄板鍬卸了好幾年的煤。前年因為和工友起了衝突,拿板兒鍬把工友的頭開了瓢,幾年的積蓄就這麼賠進去了,好在有個在火車站工作的老大哥幫他說了不少好話,才免了牢獄之災,下次再聚時一定要給我們引薦一下。

鑫子問道:“那你現在做什麼呢?”

“去年我姐從廠裏買斷出來,拿了不少下崗費,我姐用這些錢開了這個店。”小喇叭用手衝四周揮了揮,“起先我是在這兒幫幫忙,後來我姐夫看我天天在這兒晃悠不太順眼,我姐就托關係給我整到收容所當護工去了。”

聽到這正在喝酒的陳大耳朵差點沒噴出來,笑著說道:“你?小喇叭?李逵再世一樣的人物,在那種地方當護工?那些流浪漢不得一天挨你八頓揍?”

小喇叭撇撇嘴說道:“我是真不願意去,收容所那些盲流子一個個臭烘烘的,整天給他們把屎把尿,老子長這麼大除了我姐我伺候過誰啊?都他媽怪我那個姐夫,要不是我姐攔著,我早把他腿打折了,慣的他!操!”

我沒搭茬小喇叭的這些家長裏短,拿起一串烤蠶蛹把嘴占住,小喇叭看我沒嘮這個的興趣,便也沒繼續說自己和姐夫的鬥爭史,而是湊過來神神秘秘的和我們說道:“你們知道我現在在收容所伺候誰呢嗎?你們肯定認識!”

小喇叭這個暴力分子居然在收容所工作,已經讓我為收容所裏的流浪漢們捏了一把汗。現在又聽小喇叭說他伺候的流浪漢裏居然有我們認識的人,忙問這人到底是誰?

“就那誰,拿飯盒給我後腦勺開瓢了的那個女的!”小喇叭指著自己的腦瓜說著。

我一時間有點懵住了, 誰?啥時候開瓢了?

“哎呀!東山上那個防空洞,之前不是住著個日本瘋娘們兒嘛?記得不,哎呀,當初總在你們乳品廠附近晃悠的那個,後來送收容所去了!”小喇叭比比劃劃的說道。

“啊!她呀!”我恍然大悟,“她還在收容所呢?”

小喇叭看我終於想起來了鬆了一口氣,略帶厭惡的說道:“嗯呐唄,現在這娘們兒就是我負責照顧呢,老護工看我是新來的,就把我們所裏最難整的給我了,媽的!”

“這阿姨現在咋樣啊?”我問道。

小喇叭摸了摸自己後脖頸子上的肉褶,說:“還那樣,整天絮絮叨叨的,說的啥玩意兒我也聽不懂,基本沒啥幺蛾子,不過有時候瘋勁兒上來了著實是有點鬧人!”

“那她要瘋起來你咋整啊?”我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