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省一監危機(3 / 3)

李傑臉微微發紅,舉起手中的酒對梁翼說道:“酒我喝不過你,但咱倆能在一起搭檔幹事是緣分,我舍命陪君子,敬你一杯。”

“幹嗎?”梁翼知道李傑酒量不如他,問道。

“太猛,咱倆是兄弟,論年齡我比你年長,你幫老兄一半,咱倆就鐵板上釘釘——硬撞硬!”李傑回道。

“好,看在咱哥倆以後要精誠團結、揚長避短的分上,我幫你喝一半。”

梁翼說著,正要去端李傑的酒杯,手機音樂響起,他手在空中微微顫抖一下,縮回來掏腰間的手機一看,是沙拉分監獄政科科長楊靈打來的。

楊靈在電話中報告道:“梁監,出事了,今天中午整個沙拉分監停工清理犯人時,發現采煤監區罪犯吳應泉又脫逃了!”

梁翼臉色鐵青,把酒一飲而盡,酒杯一扔,撂一句:“出事了,我得趕回沙拉分監。”說完喊上馬師,走了。

梁翼坐在“陸地巡洋艦”上,讓馬師傅加大油門趕路。馬師傅嘟著嘴嘮叨道:“這屋漏偏遭連夜雨,你這監獄長都成消防隊隊長了,坐飛機也趕不急,還要不要安全了,隻知道命令開快車。”

梁翼閉著眼,任馬師傅嘮叨。他腦海中正思考,時隔分流隻有三天時間了,關鍵時刻,讓吳應泉這小子扛竹竿捅鳥窠——搗他娘的蛋,偏偏節骨眼上溜號。

他知道馬師傅的脾氣,念歸念,開車不馬虎。現在爭取天黑前趕到沙拉分監,好在天黑得不早。

馬師傅嘟著小嘴,車速很快,隻見公路兩邊的行道樹快速往後退。車行一百來公裏,前麵是監獄農場的地界。車剛過地界,公路上吹吹打打,一群送葬的人群在前麵擋住去路。

馬師傅“嗶嗶”地壓喇叭,催醒處於半眠狀態中的梁翼。梁翼不覺抬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他一跳,眼前這抬棺送葬的隊伍服裝全是天藍色,肩後有一行白杠,這不是犯人抬棺送葬嗎?他再仔細一看,有身穿警服的民警,還有腰拴草帶、頭上戴著白孝的死者家屬。

梁翼知道,這是監獄老民警死後,叫犯人抬上山安葬。黑色的棺材上站著一隻大雄雞,那大雄雞的雞冠紅紅的,在黑黑的棺材上特別耀眼,雄雞高昂著頭顱,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前後八名犯人抬著黑大的棺材,一班吹鼓手在棺材後“嗚嚕嗚嚕”吹著,打鼓的斷後。梁翼知道,邊遠的監獄礦山農場都辦成了小社會。民警家屬利用犯人幹私活的不是少數,老一代的子女許多是犯人帶大的,民警家中的紅白喜事都利用犯人幫忙。他在當監獄民警的十多年時間中,犯人幹私活是司空見慣的,但這樣浩浩蕩蕩的犯人隊伍給老民警抬棺送葬,梁翼也是第一次見。梁翼原本想下來批評一通,但鐵路警察各管一段,這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但他知道,這是他老戰友陸洋的轄區。於是他讓司機老馬甭和抬棺送葬的人擠路,你再壓喇叭他也不會讓,好在就一小截路,抬上土坎就好了。他指揮馬師傅把“陸地巡洋艦”靠路邊停下,掏出手機撥通了陸洋的電話:“喂,陸洋嗎?”

對方手機現出梁翼的名字,陸洋在電話的另一端罵起來:“老梁,你小子高升了是不是要請我喝酒?”

“老子請你喝酒,你的犯人送葬把老子攔在你們七監區農場邊緣的公路上,你小子也太膽大妄為了嘛,還敢用犯人送葬。”梁翼說道。

“是嗎,你小子是大驚小怪了,這是農場留下的財富,改不了嘛。”陸洋知道梁翼所在的位置了,回道。

“改不了?舊體製都得改,就這一習慣改不了?膽也忒大,就不怕犯人集體他娘的跑掉!”梁翼酒還沒完全醒,在路邊高聲大氣吼道。

“這卵地方埋人要看時候,有早上抬上山的,有下午抬上山的,要用死人的年庚生日推。你他娘的不是監獄局長,否則,我又要挨批了。”陸洋憤憤說道。

“不是局長我也要批評你,你小子再不痛下決心製止,早晚要捅婁子的,人沒埋完天就黑了,咋看犯人?跑了誰的責任?說來說去,還不是你小子的事!”

梁翼提醒道。

“好了,我改了還不行,就是得罪幾個人嘛,明天就上黨委會,痛下決心製止這一行為,但有個條件,你小子必須到場部來,倆戰友喝他個痛快。”陸洋說道。

“你小子和我討價還價,又不是做買賣。雖說這裏到場部隻有幾公裏,但老子三天後要分流犯人,哪有閑工夫和你喝閑酒。其他酒你喝掉,茅台給老子留著,分流完犯人咱倆喝他娘的三天三夜。”梁翼調侃道。

“那就依你,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你小子現在是省城根兒,當上第一監獄的監獄長了,以後可不能小瞧人哦!”陸洋說道。

“說哪裏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還不了解?鳳凰卸下華麗的毛還是那鳥樣,變不了的。下次來省城我請你喝酒,閑話少說,我走了。”梁翼見送葬的隊伍已經讓出公路,掛斷電話,上車走了。

人算不如天算,事急不如心急。梁翼坐在車上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知道沙拉分監此時此刻許許多多的大事都等著他,人忙時就想有分身術,一半在省一監,一半在沙拉分監處理分流的事。這分流押解都是監獄天大的事,在這節骨眼上采煤監區他娘的又節外生枝,他感到大腦發脹。這羅耘不是關鍵時刻不添亂,調犯少一人,咋向主管局說,給省一監又增加了麻煩。

梁翼揉著太陽穴,思想亂七八糟,總跳不出工人下崗、沙拉分監分流、調犯押解追捕逃犯這些工作。屋漏偏遭連夜雨,心急又遇囉唆事。

他們行駛到二百公裏處,這裏離沙拉分監隻有幾十公裏了,一輛大客車出了車禍,這是從沿海開到內地的一輛長途大客車。這裏彎拐不大,是不應該出車禍的地段,也許是長途行駛,駕駛員疲勞。車翻下坎,人是沒有死,但有幾個重傷員,時逢梁翼的“陸地巡洋艦”趕到,路邊群眾嘶聲喊,要求急救。

司機老馬問道:“梁監,停不停?急就衝過去。”

老馬剛開口,就遭到梁翼的嚴厲批評:“你還是監獄警察,現在群眾有難咋能衝過去呢?壓著警報是能衝過去,但群眾咋看我們這些警察?停車!”

梁翼說完,車開到翻車處,馬師傅腳踩刹車,還沒等車停穩,梁翼就從車中跳下來,指揮著把重傷員送往縣醫院。原本再有一輛車就可送完傷員,但過的幾輛車都沒停。黃昏,太陽落山了,暮靄降臨,紗巾一般的紅雲在天邊飄揚,天暗淡下來。沒有攔到車,馬師傅又跑了一趟,直到紅霞消逝,天完全黑下去,梁翼才離開車禍現場。那司機千聲謝謝,萬聲謝謝,梁翼一看,再幫不上啥忙,說道:“不客氣,我們是監獄人民警察,分內之事,有句話叫‘有事找民警’,我們在所不辭。”

梁翼趕到沙拉分監,已經夜裏十一點,沙拉分監會議室燈還亮著。獄政科科長楊靈,鐵劍等獄偵民警,采煤監區監區長羅耘,幾個分監區長和獄政、教育幹事都在。也許事已經議得差不多,沒有了衝天日地的氣氛,燈光把會議室照得如白晝,煙霧在室內飄蕩,整個會議室格外沉悶。刹車聲一下提起大家情緒,剛還霜打蔫兒似的,梁翼到了,大家精神為之一振,都全神貫注等著梁翼。采煤監區監區長羅耘心情一直忐忑不安,這倒不是怕因吳應泉再次脫逃而被處分或撤職,而是分流時期,離撤離井下隻兩三天,硬是沒能看住吳應泉,又讓他在井下脫逃了,不是給沙拉分監添亂嗎?他心有愧疚,難以麵對梁翼。

楊靈沒有這種感受,而是思考吳應泉再次脫逃的原因,是否追捕,派何人追捕,得等梁監決策。從心理上講,他比羅耘輕鬆許多。

梁翼急匆匆走上二樓會議室,“噔噔噔”的腳步聲肆虐著大家的心。梁翼直接走到正麵的會議桌坐下,知道那是主席位,一直空著等他回來。

梁翼的臉拉得老長,臉色白裏透青,胸膛一起一伏,這顯然是血氣上衝,又強壓回去,在體內擠壓而導致的。

梁翼剛一坐下,楊靈就說道:“采煤監區罪犯吳應泉昨日脫逃的情況彙報……”

楊靈剛說到這裏,梁翼一改平時的柔態,怒氣衝衝說道:“不用你彙報,讓羅監區長彙報。吳應泉在關鍵時期脫逃,後天省局、市檢察院、武警部隊就要來配合分流罪犯,我向他們交代不了,你們也難辭其咎!”

梁翼從沒有這樣大的怒氣。平時出事,他都要求認真分析原因,查找漏洞,亡羊補牢,但這次非同一般,兩天後沙拉分監不存在了,女民警要去女子監獄,男民警入省一監,十年以下的罪犯分到其他監獄,十年及以上的到省一監,這個方案已經審批,就要調犯了,節骨眼上犯人脫逃,這怎能不讓梁翼生氣呢?

采煤監區監區長羅耘見梁翼怒不可遏,怯怯地站起來,埋著頭不敢麵對梁翼的目光,顫抖著彙報道:“昨天是分監規定犯人勞動的最後時限,罪犯吳應泉被民警帶下井後,民警沒有跟班直管犯人,讓罪犯吳應泉有可乘之機,在上班時間從掌子麵混到二號井的通風巷,趁看守罪犯不在之機,掰開已經鏽跡斑斑的鋼條,逃出二號井口,從抽風機房旁鑽入苞穀林帶脫逃。收監時,監區接到分監區的報告,監區、獄政科派出民警四處追捕,未追回,方向監獄長報告。這都是因為我們敵情觀念淡薄,民警脫管失控,教育浮在麵上,沒有摸清吳應泉的思想,獄偵工作形同虛設,耳目關鍵時刻沒有發揮作用。作為采煤監區監區長,我沒有做好監區工作,關鍵時刻給監獄捅了婁子,我願接受組織給予的各種處分!”

“處分,處分,一分析就是處分,給你一個處分,給十個處分能挽回罪犯吳應泉脫逃造成的影響和危害嗎?能一個處分了事,我都願背一個處分,從此高枕無憂了。現在是研究對策,亡羊補牢,連夜組織強有力的追捕小組,守路口,查車站,兩天內力爭追捕歸案。”梁翼怒吼著說道。

“梁監,追捕方案已出,分三路圍追堵截。一路由我帶,沿公路在城南堵卡查車;另一路由獄政科鐵劍負責沿上次吳應泉脫逃時走的路線,追到城中會合;第三路由采煤監區獄偵幹事龍世雄負責,撲後路,迂回到城南,隻有兩天時間,隻能碰碰運氣。現在正是苞穀林帶遮天掩日的季節,罪犯便於隱藏,追捕難度特大。當否,請你定奪。”楊靈按剛討論的追捕方案彙報道。

梁翼聽完彙報,略略思考一會兒,說:“事已如此,有何良策,不就追嗎?

立即出發,大家要發揚吃苦耐勞、英勇頑強、連續作戰的精神,盡一切努力將罪犯吳應泉抓捕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