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田間(3 / 3)

“要說哲理,生活中處處都充滿哲理。比如花的嫵媚,那是因為有蝴蝶在追隨;人們之所以說情珍貴,那是因為彼此的安慰;人之所以幸福,正是因為有愛的伴隨,為了愛,人可以拋一切,沒有愛,太陽都變得蒼白。”周瑾邊掰苞穀,邊和鐵劍閑聊。不一會兒,竹籮就裝滿了白花花的苞穀,鐵劍和楊太全放下手中的活,背上竹籮往家走,留下餘世珍和周瑾婆媳兩人在地裏。

鐵劍和周瑾雖說在家度蜜月,但每天都累得腰都直不起,楊太全和餘世珍要趁小陽春把地裏的莊稼收了,怕變天耽誤收成,所以,天邊魚肚子一發白,雄雞的鳴啼聲和房後那棵銀杏樹的喜鵲“喳喳”叫聲把他們鬧醒,就忙著下地幹活。

父母都起床了,周瑾初為人媳,亦不便貪睡,早早地起來幫襯著婆婆做早飯。農村人原本就有早睡早起的習慣,不像城裏人夜生活絢麗多彩,加之一天疲勞,天一黑就滅燈睡覺。鐵劍也很久沒有幹這樣重的農活了,雖說手腿胸肌肉一搭一搭的,但耐力有限,也累得倒床就呼呼大睡,失去新婚燕爾的溫柔浪漫。

地裏的活幹完,苞穀顆粒收回家,鐵劍就接到單位的電話,要他火速歸隊,參加省監獄局召開的全省追捕能手表彰大會。這是一件喜事,父親楊太全、母親餘世珍聽說兒子被評為全省追捕能手,也打心眼為兒子高興。楊太全對鐵劍說:“家中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國家的事才是大事,你小子在外出息,我們在家跟著風光,莫說你生在農村,家庭貧賤,但俗話說得好,‘家貧莫言曾祖貴,好漢哪怕出身低’,窮則思變,隻有好好工作,為國家效力,才是血性男兒。”

鐵劍雖說隻來十來天,累了十來天,但累得高興,累得他和周瑾都有處於甜蜜中的感覺。

聽了楊太全的話,鐵劍對父母說道:“請二老放心,其他都可馬虎,但在工作上我絕不會馬虎,工作是我的衣食父母,馬虎了對不起國家,一個對國家都馬虎的人,還有什麼作為。雖然兒子難以做到官高位重,衣錦還鄉,光宗耀祖,但作為一名警察,為國效力,位卑責任重。生是國家的人,死是國家的魂,平生足矣!”

離開那天,父親楊太全、母親餘世珍率鐵劍的弟弟妹妹,以及村上的許多人都叮囑著把鐵劍和周瑾送出村口。餘世珍免不得抹淚,楊太全瞅瞅餘世珍,說道:“兒子都離家工作這麼多年了,還擦眼抹淚的,又不是生離死別。”

餘世珍破涕為笑道:“又不是憂淚,是流喜淚嘍嘛,囉唆個啥。”說完,目送鐵劍和周瑾走過山彎,人影全消,方轉身離去。

鐵劍和周瑾回到沙拉分監。在采煤監區辦公樓二樓,鐵劍遇上陳鬆。陳鬆當胸就給鐵劍一拳說道:“你小子時來運轉,都當上全省的‘神捕’了。新婚燕爾,你小子雙喜臨門,喜糖喜煙不發,喜酒又不請喝,你他娘的還在沙拉分監混不混!”

鐵劍微笑著雙手抱拳,向陳鬆點點頭回道:“老兄,客是要請的,你也要請客,你不也夢想成真了嗎?考上律師了,以後可不要為錢給當事人作偽證哦!否則,你就沒良知嘍!”

“哈哈,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將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先吃其苦後享其甜。

你小子成名人嘍!可要多關照老兄嘞!”陳鬆調侃道。

“彼此彼此,以後請大律師多關照!”鐵劍說著向寢室走去。

鐵劍沒時間和陳鬆瞎侃,因為他還有一個艱巨的任務。會議時間緊,而鐵劍要作大會發言。

返回分監前,獄政科就把鐵劍的事跡材料報到了省局。但那材料太長,大會發言隻給十分鍾,楊靈要求鐵劍以材料為基礎,再加以修改剪裁,既要突出事跡,又要短小精悍,正好周瑾在,所以他要求周瑾幫一手。

周瑾在學校時就偏科,數理化迷糊,文科很好。初、高中寫的作文常常作為範文在班上宣讀,讀技工學校時還有豆腐塊文章見《勞改工作報》。

鐵劍和周瑾關上門,在狹窄的房間摳了大半夜,字斟句酌許久,方把稿子搞定。

第二天上午,分監政治處、獄政科為鐵劍召開一個座談會。政治處主任是一個胖得肚子鼓得像南瓜的軍轉幹部。他說道:“鐵劍是軍轉幹部,分到沙拉分監後發揚了部隊吃苦耐勞、敢拚敢打、不畏艱險的作風,也趕上好機會,除省局表彰外,還要參加全國表彰。如果獲得全國表彰,就真成了追捕英雄,頭上有神捕的光環。但鐵劍同誌定要記住,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是整個沙拉分監的。如果獲得全國表彰,就是全省監獄民警的殊榮,是沙拉分監黨組織培養教育的結晶。

任何人,隻要離開黨組織,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要存感恩之心,這個恩是黨的恩,不是誰的恩……”

他還嘮叨了許多,但處於極度興奮的鐵劍耳膜隔音,啥也沒聽清。

接著是楊靈代表獄政科講話,他清清嗓子說:“更多的話,主任都叮囑了,鐵劍能如此,既是他個人的努力,也是黨組織的培養,更是我們科的光榮,科裏光榮了,我這個科長也光榮。願鐵劍同誌戒驕戒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短暫的座談會一完,鐵劍和周瑾就搭梁分監的車上了省城。

鐵劍和周瑾到省城後,梁翼就和他們分手了。梁翼驅車住進省局招待所,鐵劍和周瑾回到省一監的民警宿舍。

自從吳應泉脫逃牽連周瑾的父親,周世恒免了職回到省一監,幾個月就退休了,鐵劍也有一年多時間沒見周監區。這次回家,周世恒心情十分激動,激動得止不住就“咳咳”地喘息。長期下井和大氣汙染讓剛滿六十的周世恒患上氣胸、風濕病。下井的人離不開抽煙、喝酒,雖說喝酒燥熱可追風,但煙酒又侵襲著肺心,久而久之,肺上就出問題。

見周世恒喘得厲害,鐵劍倒了一杯水讓他喝,又在周監區的背上揉來揉去,讓周瑾的母親葉落花和妹妹周娟著實感動。

“姐夫,你和我姐結婚了,就是我們周家人,快上來吧,到省一監工作就好了,你們夫妻團圓了,我們家又多一個男子漢。否則,老爹身體又不行,這個家真有點陰盛陽衰嘞。”周娟瞧著鐵劍說道。

“閉上你那烏鴉嘴,盡打胡亂說!”周瑾的母親葉落花嘟著嘴瞅瞅周娟憤而說道。

“本來就是這樣嘛,聽說沙拉分監撤回省一監,方案都報省監獄局了,那還不是遲早的事嘛。”周娟嘟嘴回道。

“甭胡言亂語,就你是消息靈,這原本是很機密的事。”周世恒氣喘緩和下來,斜一眼周娟說道。

吃飯時,周世恒拿出一瓶茅台,要和鐵劍喝。

鐵劍第一次見茅台,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見周世恒喘息的樣子,憐惜地說道:“周監區,這樣昂貴的酒,等來貴客再喝吧!”

“還周監區、周監區的,你就不改改口,叫爸爸!”周娟抓住鐵劍的痛處,就用腳踩,指著鐵劍說道。

“爸爸是我的老領導,總得給改口的時間嘛。”鐵劍有些靦腆地回道。

說話間,菜已上桌,周世恒費力地撕開茅台,倒上酒,首先舉起杯說道:“你倆結婚,在農村辦了,這裏就不辦了,這杯酒祝你們恩恩愛愛,天長地久!”說完一飲而盡。

鐵劍和周瑾也舉起杯。鐵劍望望周瑾,周瑾點點頭。鐵劍回道:“謝謝爸爸媽媽信任我鐵劍。上蒼把周瑾這樣優秀的女人賜予我,這是我鐵劍的福分,我平生隻有珍惜的份!”說完他倆雙雙仰頭把酒倒入嘴中。

“姐夫,我也敬你一杯,我姐是省一監的工人。在監獄,工人和民警,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可不能朝三暮四哦,不論官位幾何,糟糠之妻,患難恩愛不可丟哦!”周娟說完,也把酒倒入嘴中。

葉落花用筷子敲敲周娟的碗,微笑著說:“真是酒神,平時滴酒不沾的,也敢舉杯一飲而盡,饞酒喝!”

“媽嘞,老爸喝酒,我們也遺傳了基因。”

“甭看周娟平日裏滴酒不沾,但和那些狐朋狗友蹦迪時,啤酒、洋酒就像喝水一樣,從沒醉過,這點酒小case 嘍!”周瑾瞅一眼周娟,不等她說完就接嘴道。

“我姐也是,啥叫‘狐朋狗友’。這是啥時代?信息時代。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而要朋友多,就必然耗時間、耗精力、耗體力,還要耗金錢。應酬是交友的必備條件!”周娟嘟著小嘴,對周瑾,仿佛也是對周世恒、葉落花、鐵劍說的。

“是信息時代了,但交友也要慎重,否則交上好友學好,交上壞友可能也會學壞。俗話說‘交到先生學算命,交到道士跳假神。’耳濡目染,就怕走火如魔。”

鐵劍也附和周瑾說道。

“姐夫,你不看本妻妹是啥人,世上占我便宜的人還在娘胎裏,那些汙流黃水的地方我不去,那些白花粉末(海洛因)本姑娘不沾。”說著,周娟手機響了,她看周世恒一眼,“喂喂”,轉身出門接電話去了。

“手機這玩意兒就通話方便,但話費老貴,進話出話都要錢,就是屠戶舉刀——盡宰豬。”葉落花望著周娟的背影,憤憤地說道。

鐵劍第二天還要參加省監獄局的表彰大會,茅台隻喝了大半,就蓋上了。周世恒有病,酒也喝不多了,沒多勸,能喝多少喝多少。

“這酒是個好東西,喝多了不是好東西,牛喝多了都會爬岩,留著下次喝吧!”

周世恒喘著說道。

因第二天有會,鐵劍和周瑾早早地上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