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血濺鬧鷹岩(2 / 3)

這是工商銀行靠邊的一個儲蓄所,平時儲蓄業務就不多,儲蓄所內發生的一切,街上無人知曉。

這兩個人摩拳擦掌,邊虎視眈眈和鐵劍對峙,邊斜著眼看鐵欄內那兩人的進展。

說來儲蓄所內那兩個女人也該倒黴。她們像平常一樣營業。雖然儲蓄所小,但也還有一些業務,存取款的人雖非絡繹不絕,但來來往往總是不斷。好不容易沒人了,其中一個肚子餓。另一個聽她說肚子餓,自己也覺饑腸轆轆。她們你推我,我推你,其中一個到對麵的羊肉館買羊肉米線。殊不知她端著兩碗米線進門時,這四人尾隨而來。俗話說,“千密必有一疏”,端米線的營業員隻當這四人是來銀行辦儲兌的,壓根兒沒往蟊賊身上想。當她端著米線回來,待在室內的另一個女營業員去給她打開那扇進入室內的鐵門時,兩個蟊賊一瞬間手持匕首破門而入。他們像已經饑餓許久,馬上就能掠到獵物,齜著牙,眼裏噴著綠光的野狼。

“不許動,把錢乖乖交出來,否則要你們的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女人驚恐不已、不知所措。一個反應快一點的女人正要去拉報警器時,被一隻大手揪住頭發。閃著寒光的刀逼她倆到門旮旯,兩人嚇得瑟瑟顫抖。

鐵窗內摟錢的一個蟊賊向外麵的兩人點點頭,以示錢掠好了。窗外和鐵劍對峙的那個高個子邁開狼步直衝過來。那高個子仗著個高力大,想一招製敵。他一拳過來直指鐵劍的頭顱,拳速似疾風,在眼前晃動時能聽到呼嘯聲。這一招叫“鐵拳追穴”。那高個子想一拳打爛鐵劍的太陽穴,這招忒狠,但鐵劍在特務連當兵時,教官就教過破解之法。鐵拳追穴雖然可一招製敵,但有一個致命弱點。那高個出拳時用盡渾身解數,所有力都聚集在臂和拳頭上。鐵劍閃電般讓過高個子的拳頭,左手過拳,右手迅速配合左手死死捏住高個子手臂,用力一拉,借力打力,再來一個螳螂腿。那高個子一個狗啃屎趴倒在地上。另一個見高個子倒地就撲過來身子往下蹲,來一個仙人摘桃。這是一個絕招,十分毒辣,是一個絕後動作。

如果成功,兩個桃子一般的睾丸被摘下,雖不絕命,絕後是一定的。舊社會的太監不就是這樣的嗎?

鐵劍知道這招的絕妙。他胸下一個陰影晃動,一隻鷹爪就閃撲而來。鐵劍側身讓過鷹爪,飛起一腳踢勾出一個連貫動作。那條腿平時都是吊著十公斤鐵砂袋出操跑步的,這一踢一勾非同小可。那蟊賊原來就矮小,鐵劍飛起一腳,正勾踢到他的咽喉。匍匐的蟊賊被一踢一勾,懸在空中倒翻一百八十度,“轟”的一聲砸在地上。

在鐵窗內摟錢的那倆蟊賊見窗外的兩個同夥被鐵劍打翻在地,心想倒了八輩子黴了,今天和硬子手狹路相逢,不是魚死便是網破。倆人捏著寒光閃閃的匕首呼嘯而來,兩把匕首齊發,直指鐵劍胸膛。飛奪匕首是特務連的拿手好戲,甭說兩把匕首整發,就是數把匕首整發,也甭想嚇倒鐵劍。當兩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呼嘯而來時,隻見鐵劍一個平身倒地,雙腳一蹬,正好蹬在那倆人的小腿上,那倆人腳力不支,往前一傾斜,鐵劍雙手一伸,倆人“啪”的一聲平倒在地下,他隨即一個鷂子翻身,一腳踢在一個蟊賊的手腕上。那蟊賊手一鬆,閃著寒光的匕首“當啷”一聲滑去丈遠。另一個人反應快,在鐵劍鷂子翻身的瞬間,他也一個猴子攀藤爬起來,趁鐵劍飛起一腳踢匕首時,運足力氣,趁人不備,使出吃奶的力氣向鐵劍的軟肋刺去。鐵劍在他猴子攀藤的一瞬間就知道他會來這一手,熟練地側身讓過匕首,運足力,一個浪遏擊水,順勢一個鐵砂掌,掌心正好落在那蟊賊的心髒邊。這一掌好似雷霆萬鈞,那蟊賊像一個輕飄飄的稻草人,被鐵劍的鐵砂掌打得旋翻兩下,“咚”的一聲巨響碰在鐵柵上,又“轟”的一聲後腦狠狠地撞在地上。不一會兒紅彤彤的血就從那蟊賊頭上冒了出來。其他三個還在地上爹死媽嫁人地鬼哭狼嚎。

在他們交手時,驚恐中的那兩個營業員拉響了警報。鐵劍看看倒在地上的人,耳朵已經聽到警車“嗚嗚”的鳴笛聲。他平生不願和公安打交道,又是筆錄,又是按手印,麻煩,嘴中罵罵咧咧:“想搶劫,讓你們傻廝兒吃不完兜著走。”拍拍手上的灰,趁著慢慢聚攏的人群,斜一眼“嗚嗚”叫的警車揚長而去。

就在鐵劍和那兩個手拿匕首的蟊賊過招時,一倒地,他的軍官證跳出米黃色襯衣的口袋,滑落在地上,而他離開時沒注意。

正是因為這本軍官證,警察找到部隊,說鐵劍防衛過當,出了命案,要追究法律責任。地方警察不能到部隊抓人,軍人自有軍事法庭審理。卷宗轉到部隊,部隊認為鐵劍是見義勇為,理應記功,但因他一拳使那蟊賊喪命,有過當之責。

部隊認為功是不能記了,刑也不能判,但地方的意見不能不采納,最後來一個折中,就讓鐵劍轉業,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鐵劍回想著,迷迷糊糊就進入了夢鄉。青年人瞌睡大,搖晃的車也搖不醒瞌睡蟲。那瞌睡蟲從他身上爬進他的大腦,捅得鐵劍的夢口水細泉般從嘴角流出。

突然車一晃,鐵劍的頭一下子砸在身旁那姑娘頭上。那姑娘摸摸砸痛的頭顱,嘴上可吊十二把夜壺,嘴中想罵,話又咽了回去,隻惡狼般瞅他一眼。這一撞,鐵劍也醒了,對著那姑娘說聲“對不起”,眼睛直巴巴看著車窗外。

車窗外山路彎彎,山巒綿延,山高路遙,一個“山”字在鐵劍腦海中晃悠。

鐵劍坐在鐵殼吉普車上晃悠著如蝸牛在爬行時,沙拉礦會議室裏烏煙瘴氣,既稱“礦長”又稱“分監獄長”的梁翼一臉嚴肅。平時文質彬彬的人一旦發怒就怒不可遏。原來這是礦山的安全分析會。兩天前承擔整個礦山發電、硫黃冶煉、居民用煤的煤礦監區發生小型瓦斯燃燒。雖然沒有死人,但燃燒的瓦斯燒傷了三個犯人。安全科科長交給梁翼的報告結論十分明確,這是一起人為的責任事故。

此刻分監獄長梁翼正指著煤礦監區監區長周世恒訓斥。

“你都是一個老同誌了,有這樣幹的嗎!礦山安全規程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瓦斯濃度超過指數,必須停下來通風排瓦斯。生產必須給安全讓路,隻有安全才能生產,反過來生產必須安全。殊不知瓦斯濃度大大高於標準,你們為完成任務,用撮箕扇風排瓦斯,這是原始人用的手段,不發生安全事故純屬僥幸,發生安全事故是必然的。都挖一輩子煤了,又不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眼花繚亂。

礦井就那麼一點道道,搞通了,按規程操作何愁不安全!”

梁翼也是一名“老轉”。百萬大裁軍時,在基建工程兵當團政治處幹事的他選擇了轉業。在部隊時,同年兵的戰友中,他的高中文化水平就屬鳳毛麟角,加之他從小就做著作家夢,自然浪費在書本上的時間多。當兵時往往部隊熄燈號劃過長空,他打著手電藏著躲著在部隊發的那床草綠色的被子中看書,被戰友們取笑為“書癡”。轉業時正趕上全國“嚴打”,市作協的接收函被軍轉辦拽一邊,人事檔案被省勞改局政治部抱樹葉般摟回局裏。檔案到了勞改局,縱然你有通天的本領,也拿不回去了,監獄缺幹部嗬!軍轉幹部被認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正是管犯人的料,好鋼正好用在刀刃上。成千上萬的軍轉幹部來到艱苦邊遠的監獄礦山、農場、工廠,成為那裏的中流砥柱。

梁翼時運好,一轉業到沙拉礦就去省城上了兩年大學,回礦正趕上重用大學生。他很快就產房傳喜訊——生(升)了。

周世恒埋著頭,不斷地抽煙,其他科長、監區長沒一絲笑意。誰都知道幹礦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事。今天周監區被剋,誰知哪天輪到劉監區、張監區……就算是發電監區、冶煉監區這些不是打洞的監區領導,也戰戰兢兢,工作如履薄冰。

因監獄礦山“兩個安全”大於天:生產不安全你得負責任,監管不安全,犯人出現“三防”事故,監區長仍然脫不了幹係。總之監獄兩張皮,兩張皮都不能放鬆,否則哪張皮出了問題,都教你貓兒抓糍粑——脫不了爪爪!

梁翼左手扶扶往下滑移的金絲眼鏡,環視一下煙霧繞梁的會場,又口若懸河地說道:“雖然監獄、勞改隊管教工作細則第三條明確提出管教工作應當認真貫徹執行‘改造第一、生產第二’的勞改工作方針。但在我看來,無論哪個第一,監獄‘兩個安全’才是第一之中的第一。離開‘兩個安全’,一切都無從談起,這是被無數鐵的事實證明了的。晚霞和烏雲纏在一起,是難分辨來日是晴是雨的,監管生產和安全糾纏,同誌們可要分辨出孰重孰輕啊!”

梁分監苦口婆心地侃侃而談, 在座的監區領導心中明鏡似的。沙拉礦“三·二一”瓦斯爆炸事件去日不遠。三年前的三月二十一日上午十點左右,沙拉礦由於通風管道泄漏,作業麵基本沒有風,瓦斯越聚越濃。原本應該退出作業區域,但因層層抓生產任務,發電廠催促著要煤發電,發電監區監區長在電話裏大發雷霆,對著周世恒說:“如果煤不能按時供應,電發不出來,責任在你。”

周世恒哪負得起這個責。沙拉礦就是一個小社會,井下作業離不開電,家屬區、子弟學校、醫院誰離得開電?它就像情人一樣,白天有陽光照耀,人們淡漠它,但一到夜晚,誰都盼望它。沒有電的晚上,全身都不自在。發電監區長剛放下電話,冶煉監區監區長又打來電話。冶煉監區監區長和周世恒是同鄉,說話自然沒有發電監區監區長刻薄。他在電話裏慢言細語:“嗯,老周嗎?我們大排冶煉爐腹中空空,已經開始過六零年餓飯的日子了,你的烏金哪時候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