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塵劫(2)(3 / 3)

他定定地看著遲鴛涼--那眼神冷峻得令人心生畏懼。

遲鴛涼卻也冷冷地凝視著宋承歡。唯喜在一旁有些尷尬--這對兄妹,怎麼一見麵就像是仇人似的?

“昨天怎麼不接電話?”到底是宋承歡先開口了,聲音也是冷的,隱含怒意。

“我沒聽到。”鴛涼卻不看他,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一件最無關緊要的事。

“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對我說謊。就算是當時沒聽到,這麼久了,看到未接來電就不會回個電話嗎?”宋承歡懶得跟她計較,過去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淡淡地命令道,“玩夠了就跟我回家。”

“我不回。”鴛涼卻不吃他這一套,執拗地道。

宋承歡隻是冷冷地看著她,那眼神淩厲得像是要吃人一般--她顯然在觸碰他的底線。

鴛涼被他看著,也有些心慌,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也放軟了一些,溫吞地找借口道:“唯喜今天拍了水下攝影的片子,我去給她煲些湯喝,晚上回。”

“哦,這樣,我不知道這件事。”宋承歡緊蹙的眉頭這才舒展一些,他望向旁邊一臉無奈的唯喜,有些歉意地笑了,“對不起,我剛才失禮了。”

他說罷歎息一聲,難掩眉眼間濃濃的倦意,“我昨天晚上太緊張了,怕鴛涼出事,就打電話問帛然要了你家的地址。”又轉向鴛涼,低低地道,“鴛涼你下次要做什麼事之前也該告訴我,不要總是這麼不懂事。”

鴛涼錯愕地看著這樣的他--這樣的承歡,此時他不再是平常那般霸道。眼睛裏有一些血絲,似是一宿沒睡好。眼圈泛青,語氣裏有淡淡的倦怠和失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清寥落。

鴛涼覺得自己形同枯槁的心,竟再一次這樣輕易地就被他牽動了。

“晚上早點兒回來,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他轉而向唯喜略略一欠身,算是道歉和告別。

鴛涼回頭望去,他的背影特別堅毅卻也特別孤單,風把襯衫吹得鼓起來了一些,像是欲飛的風箏。消失了,就要不見了。

她又一次不可抑製地心疼起來。

我的安危,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為什麼,不對我冷漠一點兒無所謂一點兒,好讓我斷了那些卑微而奢侈的念想,好讓我徹底地戒掉你?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對我這樣的牽掛和關心,到底算什麼?

在鴛涼的記憶中,大三暑假的那個夏天分外漫長。晴天很多,太陽熱辣辣地照耀著人間,像是要把一切悲喜都蒸發幹淨似的。其他專業的同學都在忙著實習或應聘,為自己的前途和未來而操勞。鴛涼決定繼續讀哲學的研究生,所以隻有一些課程報告和論文要整理。

在三十七八攝氏度的天氣裏,鴛涼大多是待在家裏,若說出門,也不過是坐地鐵去市圖書館,借些書回來。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讀《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和《存在與時間》,生活平淡得仿若靜水流深,若一定要說出什麼不尋常的事,那就是--結識了紀沿河。

也許在這蒼茫的世間,有些人是注定要相識的。

生活像是一張淩亂而密集的網,以愛恨為線索,將人的靈魂拉扯至血肉模糊,自己卻後知後覺。

說起與紀沿河重逢,不得不提及沈吟溪。沈吟溪是宋承歡的女朋友,說起來三個人的相識可以追溯到遙遠的童年時期。鴛涼比承歡小七歲,比吟溪小六歲,嚴格來說他們並不是同齡的孩子,卻在年少時一起上過書法班。

彼時鴛涼不過七歲,初被宋承歡的爸爸宋祺明領養,從北方偏僻的小城鎮來到S市,那時還是眼神倉皇無辜的女童。因為幼時遇見的一些人和事,使她的性格極為脆弱敏感,缺乏安全感,有輕微的自閉症。宋祺明卻又因為工作繁忙,沒有太多時間看顧鴛涼,平日裏就讓承歡照顧著鴛涼。鴛涼也極其依賴承歡,除了上課時間,承歡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承歡當時也不過是十四歲的少年,讀初三,卻對比自己小七歲的鴛涼極有耐心,跟她講故事、交談,買零食和小玩具哄她開心,帶她去周末的書法班和年幼的小朋友一起玩。就在那個時候,鴛涼認識了沈吟溪。

在年幼的鴛涼的印象裏,沈吟溪是書法班上最漂亮的女孩。穿著粉紅色底的碎花洋裝,紮兩個羊角辮,綁著緞帶蝴蝶結。唇紅齒白,眼睛烏亮,笑起來分外惹人喜愛。她的書法作業寫得極好,總是受老師稱讚。性格也大方開朗,每周上課時她都從家裏帶一些零食或者水果來和大家一起分享。鴛涼還記得第一次跟著承歡到書法教室裏的情形,因為怕生,她緊緊地攥著承歡的衣角,看見一屋子的陌生小朋友,隻是躲在角落裏不出聲。吟溪就遞給她一顆榛子巧克力,笑道:“你是新加入我們的嗎?我好像以前都沒有見過你。”

再後來,鴛涼回家時無意間告訴承歡,她說她很喜歡吟溪。承歡默然,當時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再去上書法課的時候,就拉著鴛涼走到沈吟溪麵前,一臉倨傲地說:“這是我妹妹,她說她很喜歡你。你可以跟她說說話。”

這是事情的開始。可是,也僅僅是開始而已。

那麼後來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變得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