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鍾停下了動作,定定地看著顧唯喜,一時有些錯愕。而那個妖精般的女子此時身姿如魚般輕盈,向自己遊來。
沈子岸也有些驚愕地看著唯喜。秦晚鍾固然漂亮,甚至比唯喜更漂亮,但是卻缺少神韻。她的美麗太過千篇一律,太過市井化,所以始終拍不出孤獨的味道。而這個女子,在岸上的時候分明看起來野性妖嬈,看起來不識人間悲苦,卻那麼輕易就表現出了那麼深切而脆弱的複雜情懷。
唯喜在秦晚鍾身邊停了下來,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話便又上岸了。
鴛涼用毯子裹住唯喜,然後用毛巾擦拭她濕淋淋的頭發。唯喜上岸就抱怨起來:“這水冷死人啦,就算是企鵝也會被凍僵吧……”完全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混世語氣,和剛才在水裏的那個人判若兩人。
沈子岸也走過來道歉,誠摯地讚她:“剛才很漂亮,神情很到位。”
“晚鍾也會很優秀。”唯喜也笑得眉眼彎彎,那語氣全然是天真欣喜的,沒有半點兒矯揉諷刺的意味。接著又道,“我去換衣服,冷死了,這水溫著實太低了。”轉身就離去。
沈子岸看得一臉茫然--所以說她這麼做不是為了搶回本來屬於她的機會,隻是為了證明她可以做得更好?或者隻是為了幫秦晚鍾?
唯喜換了衣服出來,依舊喊冷,拉著鴛涼說是要去吃午飯。聰明如鴛涼自然明白唯喜是覺得再待在遊泳館會讓秦晚鍾尷尬,也就笑著和唯喜離開了遊泳館。
剛走不遠,就聽到背後有聲音在喊著什麼。庭院空曠寂靜,除了唯喜和鴛涼,再無第三個人。
“前輩……”
“前輩?”唯喜和鴛涼轉身,才發現是剛才那個英俊陽光的男孩子,鴛涼回憶黛西的話,似乎他是叫做藺嶼之。他一路跑過來,氣喘籲籲的,陽光下,男孩的臉如此幹淨溫暖,明亮得近乎耀眼。鴛涼停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想聽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我代晚鍾謝謝你們,她一直很努力,有前輩的指點一定會進步的。”他的語氣特別真誠懇切,帶著喜悅的感激之情。
“說不定我是為了我自己哦,前輩我可是很自私的。”唯喜拍拍藺嶼之的肩,一半正經一半玩笑地說。
“啊……怎麼會?”藺嶼之愣了片刻,臉上卻依舊是那一塵不染到讓人嫉妒的幹淨笑容。
“為這點兒小事又跑一趟,快回去吧。給她準備點兒吃的暖暖身子,有薑茶是最好不過了。她在那快結成冰的水裏泡了快一個小時了,這對女孩子的身體不好。”唯喜無奈地笑了笑。
“啊,我都忘了。”藺嶼之又突然緊張起來,忙告辭了唯喜和鴛涼,一路小跑著回去了。
唯喜望著藺嶼之漸漸遠去的身影,眼睛裏的笑意沉澱下來,歎息:“可能秦晚鍾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正擁有著多少人連奢望都不敢奢望的東西。”
“對了,你剛才在水裏跟秦晚鍾說了什麼?”鴛涼卻好奇道。
“其實也沒什麼,我隻是說,你不妨想象一下,當你終於站在最閃耀的T台上,台下卻沒有一個人的感覺。”唯喜歪著腦袋,語氣中有玩笑的成分。
鴛涼若有所思,也許對於秦晚鍾來說……那樣的感覺確實會令人孤獨至死吧。
“有沒有覺得藺嶼之很像帛然?”唯喜笑著問鴛涼,“本以為世上這樣天真純粹的人早已經像恐龍般絕跡了。”
鴛涼微怔,突然回想起少年明淨美麗的笑臉。
都是太過天真善良的人吧……遲鴛涼心裏多少有些悵然地想。
小半天的折騰讓兩人都有些累,於是說好去超市買些食材就去唯喜家做菜煲湯吃,然後看部電影打發下午的閑散時間。兩個人全然不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對了,你哥昨晚給我打過電話。”從超市出來,唯喜突然想起來。
“他怎麼說?”鴛涼有些意外--是因為自己昨天沒有接電話嗎?
“我說我會盡快聯係到你,讓他不用擔心。你等會兒給他回個電話吧。”唯喜笑,順手接過鴛涼手裏的購物袋--裏麵有芒果和葡萄,番茄和青菜,一斤小排,小黃魚,沙拉醬和海鮮醬,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零食。像是被這些物質的豐裕填滿了一般,唯喜的心情也有了細微的快樂和滿足感。
“哦。”鴛涼有些敷衍地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去拿另外一個購物袋。
唯喜的父母在江蘇,唯喜從高中起就獨自在S市寄宿讀書,大三時因為不常在學校的緣故就租了離市區較遠的單身公寓,是新建的小區,人跡罕至,卻有著寬闊的綠化帶和人工湖泊,公寓也很安靜。鴛涼之前雖然沒少來,但總是不記得路,到現在仍舊記不清是哪一幢哪一號,就跟著唯喜在小區裏轉,覺得自己像是在走迷宮。
繞過偌大的人工湖,再左轉,鴛涼總算是回憶起來了,恍然笑道:“對,我想起來,就是前麵這一幢。”
唯喜抿著唇笑她路癡,回頭卻見鴛涼的表情突然冷了下來,眼神恢複了平常的冷清,漠然地望向前方。唯喜順著鴛涼的目光望過去--
那裏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是鴛涼不能觸及的軟肋。
--那個人,他叫宋承歡。
男子很高,清瘦,短發,白色襯衫,臉部的線條明朗而鋒利,眼睛是深邃的琉璃黑。仔細看去,他的五官並沒有藺嶼之或者寧帛然那麼精致漂亮,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幹淨利落,黑白分明,給人一種硬朗而危險的感覺。他的氣質也是孤傲疏離的,讓人難以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