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能看出來,皇帝要借此事搞事情。

柳青衡在刑部尚書的位置做了十年,見過太多險惡的人心,這盤棋,他一點不想陪皇帝下。

正好詹侍郎來,讓給他便是。

詹侍郎背後有寧王,一旦朝廷混不下去了,他還可以回到寧王身邊,可我柳青衡呢,身後空蕩蕩,隻能謹小慎微走好每一步。

他無奈歎息:“有些話本官不好多說,詹侍郎回去好好想一想吧,這件事,刑部無能為力,不過若是詹侍郎有什麼需要,盡管來找本官便是。”

清然聽明白了,柳尚書的意思是查案,他們不會用心查,不過能打下手。

其實這樣就夠了。

清然抿唇鄭重向柳尚書行了一禮,轉身出去了。

她緊緊握住令牌,到了牢房前,出示身尚書的令牌,跟著獄卒往監獄裏走,越走越深,越走越黑,清然的心跟著往下沉。

科舉舞弊,這件事還未定論,將人關在牢房深處,結合柳尚書欲言又止的話來看,清然明白,這是皇上有心借這件事徹查吏部。

王之閱不過是個媒介而已,隻能說他比較倒黴。

吏部尚書楊維新,皇上的老丈人……一個猜測浮上心頭。

蕭璃有孕,皇上想立她為後,故而要借機除掉皇後娘家!!!

如果是這樣,事情就難辦了。

怪道白尚書說這件事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都很難。

清然吊著一顆心跟著獄卒走到深處的一間牢房。柳尚書有特別交代,獄卒沒為難清然,給開了鐵鎖打開牢房門請她進去。

王子閱苦著臉蹲坐在牆角,抱成一團縮著,聽到腳步聲,頭都懶得抬。

清然四下打量牢房,相對於其他死囚犯住的略微幹淨一些。估計是刑部的人不想太過為難王之閱。

案子沒查清之前,到底還是翰林身份,從這個位置上做到高官的人比比皆是,萬一日後飛黃騰達計較當日之恥,那他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況且,近日的流言傳得頗廣,他與公主的關係到底如何,誰也說不好。

若是公主一定要保他,又當如何說。

莫看這些人是底層最不起眼的人,但卻比猴兒都精。

清然提袍跨進去,抬袖掃了掃一張稍幹淨的條凳,坐下來。

王子閱聽見有人進來,抬頭看去,見清然神色自然坐在凳子前,慌張站起來。

“詹大人,詹侍郎,詹兄啊!”他撲過去要抱清然。

清然眼疾手快,身法更快,坐著不動身子一歪躲了過去。

“詹兄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呀!”沒抱到人,隻好抱著她的腿哭嚎。

這人,一副哭爹喊娘的樣子,實在與他平日瀟灑模樣判若兩人。

清然費了好大力氣撥開他:“有話好好說,時間有限,你莫要耽擱,把你所經曆的,知道的,都告訴我。”

喊了半天,半滴眼淚都沒有。

王子閱收起哭腔坐在地上歎氣。

“我的經曆,我的經曆就是正常的科舉路子,哪有什麼特別的,不過是比別人順利一些而已啊,我說不出來哪裏有問題。”說完揉了把臉,搞不懂怎麼會鋃鐺入獄的。

清然眼睛一亮,來了精神,“順利?是不是出奇的順利?”

王子閱點頭:“我考試前,我爹娘都會到廟裏燒香,保佑我順利中舉。大概出的香火錢比別人多些吧,所以每次都很順利。”

“你的意思是在進士之前的考試都很順利,那進士呢?進士也很順利嗎?”

王之閱搖頭:“我們家是當地首富,在洲裏都是說得上話的,自從北洲鬧饑荒之後,不光我姐姐把她自己的嫁妝全拿出來接濟饑民,就連我爹也是貢獻了不少糧食的。因此,北洲三王對我們王家禮遇有加。”

“不過,到了京城就沒那麼順利,”說著,他的腰塌下來一節,“”京城裏的達官貴人太多了,我爹認識的不過是些邊緣小官,像你這樣的三品大員,認識倒是認識幾個,但談不上交情。所以,考進士靠的是我自的本事,絕無作弊一說!”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清然大致明白了。

朝廷為了網羅人才,鼓勵寒門子弟參加科舉入仕。

但,事實卻是老百姓若支撐一個孩子讀書,每年的束脩就得十兩銀子,隻這一條就淘汰了絕大部分人。

能留下來進學堂受教的,也因為接觸的知識麵有限,頂多撐到縣試,考取個童生就算是光耀門楣了。更別談什麼鄉試府考試了。

像王之閱這種富貴人家的公子,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錢財占很大一部分。

說白了,這件事,可大可小,自古以來,但凡家底殷實的人家為了子孫能夠走科舉的路子,費盡心思,散盡家財,隻為換來那一聲“官老爺”。

舊時一直就有的慣例,到了王子閱這裏就成了舞弊了,必是有人陷害。

清然問他:“你入京之後,這段時間內可曾得罪過什麼人?或者你們王家往日裏有沒有什麼仇家?”

這倒是問倒了他,平日裏家中之事王父從不讓他操心,隻叫他一心讀書,雜事一概不需要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