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雙手冰涼一片,秦明咬了咬下唇,將手心攏到嘴邊輕輕呼了一口熱氣。
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就像是應激的黑貓,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強烈的恐懼混雜著難言的窒息感,倘若無法平靜,便是損傷自身。
記憶裏,父親沾染著血色的臉猙獰而慘白,他就那麼直挺挺地躺在雨裏,在秦明麵前失去呼吸。
那或許是秦明人生中見到的第一具屍體。
屬於自己的父親...
“秦明,你是在車裏對嗎?”
電話那邊的女聲帶了一些微微的氣喘。
“對。”
“我來了。”
車門打開,屬於雨水的魚腥氣被淺淡的薰衣草氣味覆蓋。
順從自己的意誌張開手臂,秦明側過身,溫熱柔軟的軀體撲入胸懷。
“太久了...”
“抱歉,來的時候頭發被雨淋到了一點,稍微湊合一下吧。”卿顏關上車門,濕透的雨傘甚至來不及整理,被她放在了腳下。
“沒關係,我有點冷,你再過來一些。”手臂緊緊圈住懷裏的人,秦明不再壓抑身體的應激反應,手指用力地抓緊長裙外衫,他埋首靠在卿顏頸間,呼吸急促。
“你為什麼坐得這麼遠...”
不安,焦慮,恐懼,煩躁,源源不斷。
應激的黑貓失去平常引以為傲的理智,熟悉的氣息就在身邊卻得不到有效的安撫,這讓他愈發難受。
撩開耳邊濕透的發絲,卿顏的手輕輕繞過秦明的腰側環住他的後背。
時隔多年,她竟是有些生疏了。
“秦明,深呼吸。”
這或許算是一種創傷後應激障礙,小時候尚且有祖母幫著安撫,可祖母去世後,便隻剩下他們兩個孩子互相依偎取暖。
對一個孩子來說,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麵前的衝擊力有多大...
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和恐懼,是永遠走不出的陰雨。
他們那時候年紀那麼小,除了給予彼此擁抱,什麼都做不到。
頸側的呼吸灼熱,秦明的手心卻是冰涼,就好像身體溫感失控,連帶著大腦都開始昏沉。
薰衣草的氣味縈繞在鼻尖,清淺的香氣安撫緊繃的神經,讓人一點一點放鬆下來。
無意識地將自己更加貼近一些,秦明恍惚間又覺得,他們之間好像什麼都沒變。
外麵大雨傾盆,他們坐在車內靜靜相擁。
靜謐隔絕了雨聲,這是誰都插足不了的過去和慰藉。
雨勢漸微。
“卿顏。”
緊抱的雙手終於鬆開了一些,卻還是虛攏著。
“嗯?”視線聚焦於車窗外的路燈,卿顏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生日快樂。”
“......”
快樂嗎...眼眸半斂,心中卻沒有喜悅,隻是古井無波,平靜地不可思議。
半晌,卿顏勾了勾唇角,輕笑道,“謝謝。”
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怎麼都抓不到的東西,讓人想要迫切地做些什麼挽回。
秦明慢慢鬆開手,看向了卿顏的眼睛,“你——”
“秦明,雨停了。”
她笑起來,自然地拉開距離。
車內沒有開窗,可是秦明坐在那裏,隻覺得身上又開始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