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早上是被頸窩裏熱烘烘的鼻息和臉頰上毛茸茸的觸感驚醒的。身邊那人身子還裹在自己的被窩裏,可是腦袋不僅睡在他的枕頭上,還整個兒的埋進他的頸窩裏,板寸的頭發軟軟的紮在他的臉頰上,人家此刻好夢正香呢。
唉,成功歎息,看看窗外還是漆黑一片,外邊靜悄悄的,還沒有人起身。他不想驚擾高楊的好夢,於是幹脆閉目養神。
“醒啦?”聲音帶著沙啞和朦朧。
成功不想驚擾的人倒自己醒了。
“你也醒啦?”成功很驚訝。
“被你吵的,死人都被吵醒過來了。”
哎呀?這混蛋,有精神啦?成功想自己好心沒好報,倒被他倒打一耙,當下惡聲惡氣的低喝:““滾過去點。”
那人卻動也不動,帶著點撒嬌的意味,“不要,好舒服。”
“拿我當枕頭,你還有臉說舒服?”成功低低的罵。
“別動,讓我靠靠。”更撒嬌了,還配合的往成功這邊擠了擠,卷著床棉被,象條大毛毛蟲。
成功不想抵抗,畢竟被窩裏暖烘烘的,很舒服,他不想太早離開。成功對溫暖的床實際上是很依戀的。而他也沒有過與人躺在床上比肩而談的經驗,在家,跟成誌即使是同一間屋子,兄弟倆也是各有個的床的,而且,絕對不能指望跟成誌談什麼的。在學校住宿,自然更是各有各的鋪位,臥談會雖然無論白天黑夜沒少開,但是,這樣的場合是輪不到成功開口的,他隻要專心做好一個聽眾就行了。而現在跟另外一個人緊緊的挨著,即使還隔著被子,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這種的溫暖的感覺很好,他舍不得破壞這樣氛圍。
“幾點?”
高楊愜意的埋在他的頸窩裏,“五點!”
“真是的,那麼寬的床你幹嘛非來擠我呀?”成功埋怨,平常他都是六點左右醒來的,今天,被高楊擠得提前了一個多小時醒來。
“醒了就說說話唄。”高楊毫無驚擾別人的自覺。
“說什麼?有啥好說!”
“隨便!說說你吧——”
“我有什麼好說的?上有高堂,下有小弟。完了……喂,你過去點,想把我擠下床去呀?”成功在被窩裏挪了挪,兩人都往裏挪了挪,跟兩條蟲子似的蠕動。
吃飽睡足的高楊看來精神不錯,嘴巴又開始犯賤了。他說看不出來,成功那副小身板兒,那兩條麵條似的小細胳膊居然也還使得出二兩力氣來,捏得很舒服。結果成功把手伸進他被窩裏在他光囧的胳膊上狠捏一把,疼的他哎呦哎呦叫喚。陪著笑說:“你那按摩不錯,好像很專業,我很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哪兒學的?”
成功看著朦朧中的天花板,說:“鄉裏以前有個老中醫,文化大革命以前是省中醫學校的老師,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被下放到我們那兒。後來平反了也不回去了,自己在我們學校後邊的山腳那裏蓋了間小屋安了個家。四裏八鄉的都有人找他看病,挺好的一老頭。給人看病不論錢,愛給多少給多少,沒錢幾斤米幾把柴都行,不給也行。我跟他處的不錯,經常在一起,自然也就學到不少。”成功簡要的說明。
高楊問老頭現在呢?
“前兩年過身了。跟我們校長下著棋,就這麼倒下的。挺好的,沒受罪,真的挺好的。九十一了,在我們那兒,八十以上去世的,都不用哭,是喜喪。老頭跟子女們都斷絕關係了,沒什麼來往,通知他們也沒人來,是鄉裏和學校一起幫他辦的喪事。出殯那天,四裏八鄉的,來了好多人,說是不用哭,可還是有人哭……”
成功將腦袋縮進被窩裏,讓被褥吸幹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來的眼淚。那天,哭的人裏就有他。
“唉——”高楊幽幽的歎息,“真想把你打包帶走。”
“哎?”成功不解。“幹嘛?”
“帶著你就像隨身帶了個按摩機,舒服啊……”
“切——你養得起我呀?”
“就你那飯量,隨便省一口都夠養活你啦——跟養隻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