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村裏組織的幾次活動,她都來參加,見她漸漸隆起的肚子,才知道她有孕在身。她告訴我,本來不想生噠,但我們土家族可以生二胎,老公堅持再要一個。我當時還開玩笑說,生了大胖兒子別忘了請我喝酒。她莞爾一笑,一言為定。這才幾天啊,她就這樣匆匆地走了。她臉上有些山裏人常有的雀斑,說話做事總是不緊不慢,她老爺子請我們吃飯,她在灶上灶下忙了大半天。放假歸來的女兒無憂無慮地在壩子上與狗逗玩。這一幕幕是這樣的清晰,這樣的鮮活。
我把張莉萍的事告訴了妻子,妻子長歎一聲:山裏人命苦,這在大城市根本不會出這樣的事。
夜裏想著張莉萍的事,老是醒。耳邊回響著她給我當向導時說的話:大夥信得過我,我還得幹啊。
室外刮起了一陣怪風,嗚嗚地嘯叫著,猛烈地撲打著窗欞,發出嘩嘩的巨大聲響。黑暗中,一個幽靈向我踽踽地走來。幽靈越來越清晰,我漸漸地看清了她的臉龐,她端莊典雅,眼裏含著笑,似乎十分平靜,嘴唇嚅動了一下,想說什麼,然而什麼也沒有說。天快亮了,風也停了,那幽靈隨風消散。
沒來得及說聲再見,小張,你就這樣匆匆地走了。我不知道,你兩年積壓的計生差旅費到公家報了沒有?你長年在外打鑽謀生的老公,你那活潑可愛的女兒,他們怎能舍得你離去啊?你老公是上門女婿,年邁的父母還巴望你給他們養老送終啊!“三萬”還沒結束呢,我真的還想讓你當一次向導。我不知道,天堂裏還設不設計生專幹,如果設的話,我將為你祈福:願上帝還是讓你繼續當計生專幹。
張莉萍,去天堂的路是那樣的漫長,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