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法洛斯會鬆開手。
可這是在水下,他鬆手也沒用。
不僅不能緩解司若途的窒息,腥鹹的海水還趁虛而入,穿過沒來得及合上的唇瓣,向她的喉嚨鑽去。
突然沒了法洛斯的阻擋,司若途來不及緊閉雙唇,縫隙中,幾串泡泡冒了出來,海水幾乎瞬時間充斥了整個口腔。
她忙想抬手捂住,手腕卻被他按住。
“唔嚕——”
爭執間,肺中不多的氣體跑了出來,司若途不敢再動,皺眉中,眼眸倒影裏是這個惡劣的人。
不,他根本算不上個人,怪不得這麼沒有道德。
司若途不是聖人,幾次三番被法洛斯背刺,此刻,她對法洛斯和它族類的偏見達到了頂峰。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胸腔幾乎要不受控的收縮,隨著海水源源不斷的灌入,她用盡全力才能克製自己渴望吸氣的動作。
海水堪堪被她用氣擠出,停在氣管口上,隻要自己堅持不住,下一步便是灌入肺部。
他這是想要活活讓她嗆死嗎?
司若途不敢掙紮,她每動一下,身體就會更加渴望氧氣。
她沒想到,法洛斯突然抬手,指腹飛速在唇間劃了一下,快到她都沒看清她的動作。
下一秒,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就順勢塞入了她微微張開的口中。
……
錯愕之下,貝齒不自覺輕輕咬上他的手指,口腔中那縈繞不散的鹹味,似乎正在被什麼取代。
是血液的味道。
卻又似乎與人類血液不同。
司若途曾多次在受傷時被迫舔舐傷口,對血腥味的敏感讓她立刻做出了判斷。
但法洛斯為什麼要喂給自己他的血液呢?
沒等司若途想明白,那根手指就猛地拔了出來,她順勢閉緊雙唇,輕輕將口中的海水吐了出來。
比海水還要深的血液顏色摻雜著一同被吐出,幾乎完全黑暗的海底,借著麵前的熒光,司若途才看清這一幕。
她也才忽然意識到,不是魚鱗反光,而是法洛斯,他的眼眸和鱗片,本來就散發著暗淡的光芒。
嗬,還真像被熒光標記的小白鼠。
她心中的猜測又多了幾分,忽然意識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缺氧的不適感被一掃而空,甚至整個身體都輕快了不少。
是因為他的血?
水下的司若途不知道,更為重要的,是她因為毒素變得衰老的皮膚,在瞬息之間,重新變回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健康模樣。
她重回年輕,看起來毫無副作用的那種。
雖然並不知情,但流入身體的氧氣足夠讓她精神振奮。
司若途也終於有了精力,不動聲色繼續觀察起眼前的人。
後者卻猛然伸出雙臂,緊緊抓住她的雙肩,把她按向無邊無際的深海。
逐漸增強的水壓壓迫著她的五髒六腑,大腦也因為突如其來的衝擊而作曲宕機,深海之中,她根本無法反抗。
飛速變化的壓力之下,連她的眼球都幾乎要奪眶而出。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人是會失去探索心情,不會考慮想再去看到什麼的。
可司若途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就在這裏,對於未知的探索和癡迷,超越了自身的恐懼。
她反而越來越興奮。
心跳越來越快,不隻是因為驚訝,更多的是因為激動,在胸腔猛烈的跳動。
在逐漸接近死亡與真相的下潛中,在逐漸模糊的視野裏,在眼前的熒光中。
司若途第一次看到了生命中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