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脆弱與守護(1 / 2)

謝修被連夜請到府上,替林玨診過脈,歎氣道:“驚懼過度,要靜養一段時日。”去外廳開了安神的方子,穆氏接過,親自去煎藥。

高熱整整持續了一整個晝夜,林玨意識不清地說著胡話:“不要!不要將我分食!”

“走開!不要碰我!”

“陸珩!”

林玨死死地咬著嘴唇,不住地發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陸珩用手指撬開她緊閉的牙關,放在她齒間,陷入痛苦難忍的夢魘中的人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狠命咬住。

敏蘭送來帕巾,見陸珩守在榻前,幾乎是一瞬不瞬地盯著林玨,眸中布滿血絲,指縫間已有血珠滲出,他恍然不覺。

敏蘭將湯藥放在榻側,紅著眼退下。

恍惚間見她睫毛輕輕顫動幾下,陸珩猛地起身。

林玨雙眼緩緩睜開,燭光甫一入眼,刺得眼睛生疼,昏沉的頭似欲裂開,像被無數小針紮過。有微涼的掌心覆上額頭,林玨渾身哆嗦,下意識就要掙脫開,可四肢不受控製丁點力氣都使不上。

她愣怔良久,看清眼前的人,喉嚨一片幹澀,沙啞著嗓音道:“陸珩。”

“我在。”陸珩呼吸變得急促而慌亂,伸手去探她的脈象。

林玨卻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落下,嚎啕大哭起來。

陸珩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懷裏,心裏擰著疼,環著她的手臂抖得厲害。

滿腔的委屈和害怕發泄在了眼淚裏,林玨止不住地抽噎:“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怕被他們分而食之……”

“我怕被欺辱……他們……”

她哭得直教人心碎。

有溫熱的液體落下,滴在林玨耳畔,陸珩覺得五髒六腑都揉成一團,他喉嚨發緊,刻意掩蓋過的情緒還是泄出絲縷像是生命盡頭老人的蒼茫氣息:“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林玨哭累了,把臉埋在陸珩懷裏,再沒說一句話。

從馬車滾落摔得遍體淤青,手腕被麻繩磨出血泡,這些很疼,可她不怕。

她怕的是真實,置身於這個世界親身感受到的真實。

燒殺劫掠這些出現在文明社會的偶然,在這個封建帝製時代是隨機引爆的定時炸彈。如果她真的被賊人欺辱,這裏不會有人為受害者抱不平。別再嘲笑這裏的女子守著貞節牌坊,她們一輩子捍衛好自己的名聲就已經足夠艱難了。受害者有罪論,不是“論”,是不配苟活。

難過就難過在,她在心裏建立起來的自以為是的歸屬感,頃刻間崩塌了,四分五裂。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懷疑,人言可畏,若她失身在賊人手下,向來對她千嬌百寵的衛國公夫婦是否會為了榮辱與共的家族棄她不顧?

陸珩是否會對她心生芥蒂?

她很快也這麼問了:“陸珩,若你當夜晚來一步,我被賊人侵犯,你還會對我同從前那般無二嗎?”

陸珩確是不假思索反問:“我為何要將旁人的過錯歸咎在我妻子身上?”

林玨紅了眼,她聽見自己胸腔內震顫的聲音,宛如一段深埋了千年的古舊情愫終於塵埃落定。

林玨揚起唇角,頭暈目眩中竭盡最後一點力氣撫上他的臉:“迫不及待想要嫁給你了。”

林玨從來不是輕易落淚的人,上一世亦是如此。

陸珩第一次見她嚎啕大哭,還是自己南下查賑災糧被貪一案,證據搜集齊全返京,卻在途中遭到刺殺,來者訓練有素,明顯下了死守,指明要的是二殿下的命。可見盤踞在當地的官員勢力有多深,識破他欽差大臣的真實身份,還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