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跟傑瑞聯係了。每次在辦公室看到他,我都會公事公辦,不說一句廢話。下班後他約我吃飯,我不是以工作忙,就是沒胃口,一概拒絕。私下裏的電話,他打一個,我摁一個,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些日子,心裏總像堵著什麼,動不動有大哭一場的衝動,卻怎麼努力,都擠不下淚來。大概,還嫌悲傷不夠過分吧。
我平靜地打發著每一個白天,隻是越來越害怕黑夜,一閉上眼睛,那些噩夢就如黑烏鴉般沉沉降下來,我像是被誰拋到一片荒野裏,不停地走啊,走啊,卻永遠也走不到頭。荒野裏沒有人煙,除了偶爾淒厲的哀鳴,甚至找不到別的聲音,腳步越來越沉,心情越來越怕,卻停不下來,也沒有誰來拯救。
早上醒來,抹一抹眼睛,總是冰涼。心中一片蕭瑟,時不時會緊抽一陣。刻意地不去想一些事情,以為不去想,它們就不曾發生過。像一隻鴕鳥,我把自己埋在工作裏,卻越來越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經常會弄錯報表的數據。動不動還會發呆,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直到不小心搞錯了蘇總的日程安排,蘇總關心地問:“小楊,你最近氣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段日子?”
對此,我向他抱歉道:“蘇總,我一定會盡快調整好的。”
他拍了拍我肩膀,說了聲“身體要緊”。但還是忍不住提醒:“小楊,你曾答應過我,不會因為感情而耽誤工作。我相信你做得到。”
我和傑瑞交往前,確實向他立過軍令狀,保證不因感情耽誤工作。當時傑瑞也私下向我保證,感情上的問題,不會隨便跟他爸講。但現在看來,即使沒有人說,也不會輕易逃過他的火眼金睛。
蘇總又說:“小楊,你的年假不是還沒有休嗎,要不要放個假,出去散散心?”
我再三感激,除了感謝,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詞來。
等我忙完手中的工作,抬頭看,發現同事都已經下班了。傑瑞遠遠地坐在一張凳子上,什麼都沒說,就那麼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不知道他何時來的,也不知道他已經看了多久。
我假裝沒看見,關掉電腦,打算走人。他走到我麵前,像從未被我拒絕過似的,依然平靜地問:“打算吃什麼?”語氣熟稔得像老夫老妻。
我認真地看著他,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胡須沒有刮,顯得有些頹廢。他還是一如既往那拽拽的樣子,像極了一清高的卻又有些落魄的先鋒藝術青年。我很想跟他開玩笑:“你再戴頂帽子,就是一流氓導演啦!”但說出的話卻是,“我們去旅行吧。”用的是輕鬆輕快的語氣。
他眼睛劃過一抹驚喜,不確定地問:“真的假的啊。”我一拳擂他胸口,說:“騙你幹嗎。再過兩天,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咱們就出發。”他一把摟我到他懷裏:“請假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們出去散散心,回來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笑著說好。他便笑得跟花兒似的,摟著我直喊“愛死你了”,說完了,忽然就靜下來罵道,“你怎麼這樣啊?你都好幾天沒理我了……
看他笑得開心,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揚,卻分明找不到以前單純快樂的味道。這種感覺,讓我極不舒服,糖果裏裹著鹽,果然不是多好的滋味。
他故意用硬硬的胡楂去蹭我的臉,我笑著躲開。他說:“你快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永遠不理我了。”
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拉著我的手,像個孩子捧著一個失而複得的玩具,討好地問我:“想吃什麼,我請客!別客氣,多貴的地方,小爺我都不帶眨眼的,大不了讓本少爺賣身!”
他故意開著玩笑,我想配合著笑,心裏卻不小心躥進那股酸酸的澀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