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堪比明月
心到了嗓子眼,然後沉了下去,繼續往下、往下、往下,最後仿佛掉進了一個黑洞,連落地的聲音都沒有響起,大概是,消失了。
半晌,陶明月聽見自己從喉嚨口發出的幹澀的聲音,猶自帶了些騙人的歡快語氣,“你的女朋友?”
他這才“啊”的一聲,笑容依舊,可這回她看到的隻有他落寞的神情,“她走了,去非洲支援。”
然後這樣美妙的夜晚,都用來聽他的故事。
他們曾經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玩伴,不過他小時候跟任何一個頑劣的男孩子一樣,喜歡揪她的馬尾,喜歡往她的書包裏放蚯蚓嚇她,喜歡下了課追著她跑。
更多的時間,去掉後麵的那些動詞,用來喜歡她。
大學的時候兩個人分隔兩地,她從小立誌當一名醫生,即使父母百般阻撓,也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個城市,去了有著最好醫學係的學校念書,到底是自己的女兒,他父母雖然表麵上還是生氣,但知道他這個老友家的孩子也在那個城市念大學,便每年都委托他帶很多東西給她。
兩家父母都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在戀愛了。
周慕不像她那般決絕,到底因為家裏的緣故,將來還是得要從商的。隻是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跟她來到同一個城市,可惜還是沒能在一個學校。但這已經很足夠,他們在大二的時候一起搬了出來,在校外租了一個小房子,每□□夕相對,極盡纏綿,夏沉璧每每看見他們,都笑著打趣說,“別人都說同居跟結婚一樣,是愛情的墳墓,沒想到你倆倒好,進了墳墓,卻像是進了古墓,還這麼甜蜜,看得人牙酸。”
然後兩個人回到T城,向家裏公布關係,對於兩家來說,對他們倆的“好”是樂見其成的。他開始慢慢上手家裏公司的工作,而她自從回家,就又變成了那個小公主,在市醫院裏開始就職。
日子如流水般平靜。
然而,故事總是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
“她天生性子裏總是帶著不安分的因子,永遠不願意隨波逐流,就是我們所說的平靜生活。”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悵然,好像在訴說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眉頭微微蹙起。陶明月的心跟著緊了一把。
終於,她叫囂著嚷著要去非洲支援,不管她怎麼說,這回家裏人是怎麼都不肯的了。她母親威脅她,要是再提這事兒就把她關在家裏不準她出去,這才漸漸偃旗息鼓下來。
而她竟然想到來找他當救兵,希望他能幫著說服自己的父母。
這簡直是妄想!他第一次惡狠狠地告訴她,那地方又窮環境又差,疾病和戰爭每時每秒都在彌漫和發生,他怎麼舍得她去?她又憑什麼認為他會幫她?
連唯一的繩子都斷掉了,他們開始冷戰。
不管他怎麼的討好,她都置之不理。
他嚐試著說很多的好話,並且建議結婚。他想,隻要結婚了,她的心思總能收一收了,畢竟一個女孩子最重要的還是家庭,在她單方麵同他冷戰好一陣子之後,他終於向她說道。
可惜她隻是當即轉頭,冷冷地說:“周慕,你怎麼一點都不理解我?這個關頭你叫我跟你結婚,你做夢!我要去非洲,不管怎麼樣,我總有辦法!”
他氣極,也忘了當時說了些什麼過分的話,大抵是羞辱她不自量力。
“她向來那麼堅強,被我說得當時眼睛都紅了,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周慕仰著頭,懷念一般。
但她終究還是她,兩天後,帶著幾件衣服和手機消失了。連一張信用卡都沒有帶走,問到醫院裏,院長說是跟著大部隊的誌願隊走了,一封信都沒有留下,就像當年獨自背著行囊去別的地方念書一樣決絕。
她爸爸知道過後氣得要命,直嚷著要把醫院給拆了。
可女兒還是走了,這一走就是兩年,渺無音訊,雖然是跟著醫院的人一起走的,但是當地通訊設備差,她又根本是賭著氣離開的,怎麼可能聯係上,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還安全。
這是龐大的擔心中的一粒小塵埃,卻稍稍安了父母和他的心。
“你就沒想過要去找她?”陶明月終於忍不住問。
他低頭,正對上她的眼睛,她們有著這麼像的眼睛,才讓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靠近,每次靠近都更親近也更冷清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