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後來的情況我放心不下,所以全部庭審我都去旁聽了。”
菊治真沒想到,媽媽桑也去法庭旁聽了。
“明確地講,檢察官的總結發言,還有庭長宣布的判決,我都無法接受。其實感到無法接受的,不止我一個人。來酒吧的客人們,大家都認為你的刑期判得太重了,其中也有客人主張,圍繞傷害致死罪進行辯護或許會更好。”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再說什麼也晚了。
不過,一想到在“馬可”那間窄小的酒吧中,自己的事情成為客人們的議論中心,菊治就覺得既難得,又難過。
“總之,那種結果對您就不用說了,我認為就是去世的冬香女士也無法接受,說一句失禮的話,判決下來之後,如果冬香女士還活著的話,她會說些什麼?我就以另一個世界裏冬香女士的語氣,寫了下麵這份申訴。”
至今為止,菊治幾乎沒有考慮過冬香的心情。以那種方式結束了她的一生,菊治當然一直懷有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後悔和歉意,但是他從未站在冬香本人的立場上,深入思考過這次事件。
現在“馬可”的媽媽桑提出,要是這樣的話,冬香本人也無法接受。
“我覺得冬香女士也一定會對檢察官和庭長的不明事理感到震驚和失望。”
來信內容轉到了第二張信紙。
“我這樣指責他們也許有些可笑,但是我認為這次的事件是一對出色的男女,由於彼此相愛,最終達到的一種極端的愛的理想境界。這隻不過是冬香女士的,還有我的,從女子性愛角度出發的,一個單方麵的願望……”
在寫信的過程中,媽媽桑許是越寫越激動,字也變得龍飛鳳舞。
“現在說出,有點兒像自爆醜聞,我曾經一度嚐試過自殺。理由當然是和他之間瘋狂之愛的結果。最後以自殺未遂告終,和他也分手了。”
菊治想起了媽媽桑那張隨遇而安,但不知何處還殘留著激情火種的麵孔。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不會變的。愛就是欲望,欲望是死亡,也就是死神。就像因為有死亡,藝術才會存在一樣;正因為有死,人才會去愛。愛由死亡來完成、升華,乃至無限。”
讀著來信,菊治覺得仿佛就在那個昏暗、寂靜的酒吧角落,正在聆聽媽媽桑說話一樣。
“我覺得愛您且全身都籠罩在您的愛情之下的冬香女士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因為喜愛對方而產生快感,隨著快感不斷增強,最後她的願望就是在快感的高潮中死去。如果彼此真正相愛的話,那就隻有死亡。冬香女士得到了那種最完美的幸福,是你成功地讓她如願以償的。”
原來還有這種看法,菊治覺得喘不上氣來。
“八年的刑期的確過於嚴厲,過於嚴酷,但也是冬香女士給您的刑罰。因為在八年的監獄生活中,您不可能忘記冬香女士吧,而且冬香女士會永遠活在您的心裏。正是由於死亡,冬香女士讓您做了她的俘虜。”
菊治在讀信的過程中,不禁感到全身一陣顫抖。
“現在再說這種事情也沒用了,不過你是一個壞男人。男人不能讓女人產生性快感是一種罪過,然而讓女人產生了快活得想要去死的快感,那就更是罪大惡極。”
媽媽桑的字像一顆顆子彈一樣射進了菊治的胸膛。
“檢察官和庭長說的理由雖然完全不同,但你的確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罪行。”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冬香的申訴仍在繼續。
“讓女人,讓你心愛的女人那麼快活是不對的。‘我想死,殺了我吧’,她多次瘋狂地喊叫,讓她如此快活的正是你。這也許滿足了你好色的欲望,對你是最高的享受,那麼瘋狂地飛上巔峰的女子又該如何是好?她怎麼做才能平息那種快樂?一旦飛上天堂的女子,根本無法再回到地麵。她會永無止境地追求那種欲仙欲死的快感,直到死為止。這就是女人的性。女人一旦食髓知味,就無法繼續忍受。女人的性就會變得貪得無厭、自私自利,希望永遠和自己所愛的男人結合在一起,一輩子一直快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