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病葉(1)(2 / 3)

不知因為菊治是罪大惡極的殺人要犯,還是由於他徹底坦白交待了自己的罪行,他被安排住在了單人牢房。其他的犯罪嫌疑人,一個牢房中要擠兩三個人,有一個能躺的地方就已經很不錯了,所以菊治並不能因為孤獨,就發牢騷。

事到如今,菊治才知道沒有手表,不知道時間,可以讓人產生如此不安、無依無靠的感覺。豈止如此,令人不安的事情遠不止這些。從今往後究竟會怎麼樣?自己的事情姑且不談,閑放在那裏的房間,離了婚的妻子和兒子,再有就是冬香的親屬……隻要一想到這些,菊治的頭腦就會接近發狂,在失眠的同時,他開始出現肚子疼,想嘔吐的症狀。

在被關押不久,有些人似乎會得抑鬱症或神經衰弱,菊治眼下恐怕也是這樣。

當然,由於身體不好,可以停止接受審訊,在房間裏休息;根據情況還可以接受醫生的治療。

但是菊治卻沒有申請,他既不想放縱自己,更不想向對方示弱。況且就算停止了審訊,關在一個隻有一米見方帶有蓋子似的窗戶的房間裏,對身體反而更加不利。

與之相比,穿過灑滿陽光的走廊,到審訊室去,在精神衛生方麵好處更大。

負責對菊治進行審訊的是一個姓脅田的刑警,他沒穿製服,一身灰西裝配白襯衣。

刑警自報家門之後,菊治才知道對方的姓氏,脅田大約三十五歲左右。一頭板寸,眼睛並不算大,但目光銳利,給人一種精明強幹的感覺。

菊治對接受比自己小十歲以上的警察審訊,心裏有一種抵抗情緒,但對方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看著菊治的簡曆,他說:“你寫過小說啊。”然後又說:“下次給我看看。”

菊治暗想:誰稀罕你看我的作品。那不過是自己早期,由於年輕人的虛榮和氣勢,潦草揮就的東西,即使對方提出想讀,對今後的審訊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幫助。

“我知道事情的發生有其各種原因,請你把一切都如實地告訴我們。”

脅田刑警的態度出人意外,十分紳士,根本沒有以前在電視劇上看到的那種恐嚇、威脅犯罪嫌疑人的氣氛。

和他的態度相比,令菊治十分難受的是腰間拴著的繩索。

說是繩索,其實和拴狗的狗繩沒什麼兩樣。雖然是藍色的,但是沒有所謂繩子的感覺,在腰上圍了一圈後用金屬扣固定好,繩索的另一端拴在警察後麵的金屬架上。

想要逃跑的話,身後拉著一個金屬架,跑也跑不掉,萬一逃出了審訊室,外麵還有很多警察,根本不可能逃脫。

說實話,菊治現在既沒有逃跑的欲望,也沒有這種心情。即使這樣,腰上還要拴著繩子,這對菊治來說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恥辱。

審訊的時候,嫌疑人和負責審訊的警察相對而坐,旁邊有時還有一個負責記錄的職員,幾乎都是脅田警官提問,他在一旁打字。

從那種清楚明確的提問方式,到文字處理器的打字速度,都能令人了解對方是十分能幹的警察。

最初的身份確定及交代犯罪過程,在檢察院已經說過一遍,所以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問題。

許多刑事案件的焦點,都集中於犯罪嫌疑人究竟是否犯下罪行,然而菊治從一開始就承認了自己的罪行,所以審訊說簡單,也十分簡單。

隨著審訊進一步深入,當菊治被問到犯罪動機和犯罪經過的時候,問題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你為什麼殺了那個女人?”

脅田直截了當地問,菊治不知自己怎樣回答才好。不管怎麼說,都不是一句話能夠解釋清楚的。

“你把對方殺死了,這沒有錯吧?”

“嗯……”

“那麼,殺人總有其理由吧?”

說實話,菊治根本沒打算殺死冬香。他從來就沒有過那種想法,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冬香已經死了。事情僅僅是這樣的,可是對方是否能夠明白。菊治不知如何作答的時候,脅田拿出一張紙來。

紙上畫著一個女人仰麵朝天地躺在那裏,女人的下半身和身上的男人結合在一起。就是所謂正常體位的性交,男人雙手斜插過去,掐住了女人的喉嚨。這是菊治被捕的第二天,在警察署被迫畫下來的,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粗糙、低劣的圖畫。

菊治根本就不願意畫,被迫畫下這張畫本身就是一種恥辱,脅田一邊看畫,一邊問:“你是在這種情形下殺的人,對不對?”

無論對與不對,菊治都再也不想看到這張畫,脅田指著男人手放的部位問:

“是這兒吧?你不顧一切用力掐下去的地方。”

菊治想把臉扭過去,但是脅田不理不睬,他繼續問:“你掐了多長時間?”

菊治考慮了一會兒,小聲嘟囔。

“一分鍾吧,或許兩三分鍾……”

脅田的聲音一下子高亢起來:“你親手殺的,難道還不知道嗎?”

對方再怎麼發火,菊治還是不知道。

在殺人的那個時刻,誰也不可能記得那麼清楚。不管怎麼說,如果不是事先計劃得十分周密的那種犯罪,幾乎所有的情況都是出於憤怒的衝動,才不顧一切地去殺人的。

更何況菊治根本沒有過殺人的念頭,冬香達到了快樂的巔峰,菊治自己也變得難以忍耐,迷失在一種極端的愛當中,於是按照冬香的要求,扼住了她的脖頸。

至於用了多大的力氣,掐了幾分鍾,不管對方怎麼問,他也無法回答。

“那個時候,你們正在做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