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死了……”
菊治心裏十分清醒,但他卻鎮靜得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然而,他的這種鎮靜大概和真正意義上的鎮靜還是不大相同。
菊治陷入了一種茫然若失,或者說呆傻發愣的狀態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馬上做些什麼。
他隻是一直望著冬香,想到死亡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死是這麼簡單,沒有任何前兆,一句話沒留下就忍心死了嗎?不對,冬香說過很多話語,“太棒了”的呻吟,“饒了我吧”的懇求,“掐住我的脖子”的叫喊,還有“我死了”的尖叫。
冬香所有的話語在菊治腦海中複活的時候,他一下子抱住了冬香,“冬香、冬香……”他全身顫抖地哭泣起來。
菊治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長時間,兩分鍾還是三分鍾,不對,也許連一分鍾都不到。
菊治一邊哭泣,一邊晃動身體,他心裏明白冬香再也不會醒過來了,這時他的腦海中第一次出現了“殺人”這個詞。
“深更半夜,在無人的空房子裏殺死了一個女人。”
想到這兒,菊治環視了一下四周,他發現殺人的正是自己,在眼前被殺的卻是冬香。
“我是殺人犯……”菊治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覺得此事仿佛與自己毫無關係。
但是在明亮的燈光下,在凝視紋絲不動的冬香的過程中,菊治終於認識到了一個毫無疑問的事實。
自己做了一件追悔莫及的事情。不管怎麼說,應該馬上叫救護車來。
“119……”菊治抓起了手機,可是又停了下來。
就這樣叫來救護車,把冬香送到醫院,她就能被救活了嗎?
菊治的腦海中浮現出發生事故之後,急救隊員給擔架上的患者做人工呼吸及拚命按摩心髒的情景。
現在再開始做那些搶救,還有效果嗎?如果打119的話,應該更早一些,冬香變得無聲無息後,應該馬上就打。
一直拖到現在,自己磨磨蹭蹭都在做些什麼呢?
菊治責備自己,但他並不是故意怠慢。說實話,即使冬香不動了以後,菊治也沒認為她死了,還以為她由於做愛時過於興奮,在刹那間昏了過去,是菊治自己低估了此事的嚴重性。
這樣一來就失去了寶貴的時間。
不管怎麼說,是否真來不及了?菊治又湊到冬香身邊,抓起她攤在床上的手摸了摸脈搏。然後又把耳朵貼在冬香左胸,聆聽她的心跳。
由於深夜裏靜悄悄的,距離又是這麼近,不應該聽不到心跳,但是冬香的心髒卻沒有任何動靜。
菊治害起怕來,他查看了一下冬香的麵孔,她原本紅紅的嘴唇,已經沒有半點兒血色,變得十分蒼白。
“冬香不再回到這個世界了嗎?”
無論如何都要救活冬香,可菊治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呆頭傻腦地,想到的隻是把和服給赤裸的冬香蓋上。
眼下正是深夜,可是今天的夜晚也過於安靜了吧,仿佛所有的生物都屏住了呼吸,正在凝視自己這邊似的。
在一片寂靜之中,菊治盯著冬香失去血色、愈發蒼白的麵孔思索。
不能把冬香就這麼一直放在房間裏。不管冬香是死是活,當務之急就是給119打電話,報告目前的異常情況。這是當時在場的人的義務。
那樣一來,消防署的急救隊員馬上就會趕到,把冬香送往醫院。
在醫院裏進行搶救,冬香活了的話,就會住在醫院;死了的話,肯定會被送回家中。
從目前的狀態看,菊治覺得冬香不可能再活過來,所以冬香一旦被運走的話,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不幹……”
菊治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拚命搖頭,然後又將額頭埋在冬香的胸口訴說:“我不幹,我不想和你分開。我不想把你交給任何人。”
無論發生了什麼,冬香都是屬於自己的。她也曾說過,自己的一切都是菊治的。他們發誓要一輩子長相廝守,菊治一直堅信這一點,現在怎麼能變得天各一方呢!
不管誰說什麼,自己決不會和冬香分開。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應該怎麼辦才好?
菊治的腦海裏浮現出觀看蘆之湖湖麵時的情景。那時他曾經想過,如果二人在這裏躍入湖中,他們就會一直沉到湖底,再也不會浮上來了。在和冬香做愛雙方同時達到高潮的一瞬間,他也曾想過,兩個人就這樣死去的話,也相當不錯。
然而,現在隻剩下菊治一個人活著。
不管拍頭還是擰臉,都證明菊治實實在在活著。
“怎麼辦?”
殺死了冬香,隻留下自己一個人活著,將來會怎麼樣?那樣隻會被人貼上殺人犯的標簽,受到眾人的嘲笑和指責。
在考慮的過程中,菊治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廚房走去。那裏有菜刀和鋒利的水果刀,這樣就可以死了吧。
菊治也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他從櫥櫃裏取出水果刀來,用右手拿著。
深更半夜,菊治一手拿刀呆呆地站在那裏。
如果將刀刺進自己的胸膛,能死得了吧?在明亮的燈光下,菊治盯著鋒利的刀尖,緩緩地向左胸刺去。
“一狠心紮下去就行。”
菊治提醒自己,他的手卻不停地哆嗦,他也保證不了能否準確地紮中自己的心髒。
在猶豫的過程中,菊治想起來“猶豫致傷”這個詞,指的就是那些用鋒利的器具自殺的人,幾乎都不能刺中要害,由於傷口不能致命,隻留下一些較淺的傷口,他們隻好帶著醜陋的傷痕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