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看著每個和我擦肩而過的人,都找到自己的親朋,唯有我,一趟趟,無數次落空。
眼中酸楚的,火車的汽笛再次鳴響……
我幾乎絕望了,緩緩退朝後,火車慢慢開動。
又是一場空等待……
轉身欲走,隔著我一節的車廂,車門未關,跳下個人來,拎著公文包,著長袍,戴寬簷帽,一雙布鞋,身形又高又瘦,還沒看見臉,我本能的喊,“世傑……”
那個人朝這邊望過來,果真是他的,我眼中還酸,這時候也忍不住笑起來。才走上前,幾個碼頭工人從旁邊竄出來,像是趕著上火車,隔著人,我也瞧不清,眼睛一錯,卻看見其中一個從懷裏掏出把手機……
“世傑!”我的聲音淒厲,近乎哭嚎,同時,一聲槍響,在人群裏,我隻看見有人倒地,眼前一片混亂,有警察衝了上來,也有人在跑,鴨舌帽下麵遮住的臉,凶煞的,目露凶光。
許世傑仿佛已經中槍,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然後有暗紅色的液體,從他身下緩緩流出……
我眼前全是花的,想挪開視線,眼睛卻仿佛被釘在他身上,他不動,我也邁不開步子,但眼見著他還是一步步近了,我撲倒在他麵前,伸出手,那雙手顫抖著,如同自己不能辯別的聲音。
“世傑,你……你怎麼樣?”
他好象動了一下,警察快速的從我們身邊跑過去,車站的醫生護士來了,人聲嘈雜,容不得我插手。他們把他翻了個身,我看見一地的血,卻看不清究竟哪裏受了傷。
“快快,送醫院。”
“搶救!”
“家屬在哪兒?”
各種聲音在我耳邊亂作一團,我麻木的跟在那張單架後麵,看著他痛苦扭曲的臉,漸漸蒼白起來。
太快了,像一場不及醒來的噩夢,隻是夢裏太陽躲在雲層後,悶熱的天氣要蒸下雨來,雨遲遲不落,汗卻濕了滿身,也分不清是熱還是後怕……
仲夏說要樂菱再等等的,沒想到這樣快就動了手,許世傑躺在單架上,卻突然衝我展開手掌心。
我追上去,也不曉得是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沒事的,到醫院就沒事了……”
他的眼神還清明,唇角微微揚起,仿佛也吐出幾個字,“放心,沒事的……”
我追著那一群人跑,最後卻被他們擋在外麵,醫院的手術室,紅燈亮起,他在裏麵,我在外麵,不是生死,卻有生死相隔的感覺,我繞著回廊走,每走一圈就深深吐一口氣,然後告訴自己——再走一圈,他就出來了,一定平安無恙。
趙之謹趕了來,還有姚芬妮、陳碧清、許府的管家,以及他上海的下屬,醫院外頭,還圍著小報記者。
趙之謹麵色沉重,一邊吩咐手下攔截消息,一邊問我情況。末了沉吟道:“這時候急不來的,宛芳,要不你回去休息,我在這裏等著。”
我低著頭,沒聽見他講什麼。
“宛芳……”
“不,不用了。”連我自己也不曉得究竟在說什麼,腦子一片空白,半晌,突然想起如萍,抱著趙之謹的手臂道:“如萍呢?她在哪兒?”
姚芬妮同陳碧清難得異口同聲,都勸我道:“如萍在家和詩婭玩兒呢,別著急。”
我想讓如萍趕來醫院的,卻又躊躇了,說話間,樂菱也得了消息,匆匆趕來醫院,身後奶媽抱著個兩、三歲的男孩,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
樂菱遠遠的便哭起來,聲音淒惋,衝向趙之謹便道:“這可怎麼是好呀,總要讓他見仲義最後一麵……”
我還不及細想,揚手就是一巴掌,那聲音清脆,驚得眾人都看向我,還有奶娘懷裏的仲義,一瞬的呆傻後,驚天動地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