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袁氏的柳芳殿裏正鬧得不可開交,皇帝莫毓馳的禦書房中餘湘北正把一張同太後手裏一模一樣兒的單子恭敬地呈到了莫毓馳的桌案之上。盯著那張單子瞧了好半晌,莫毓馳的眼睛眯起來,餘湘北並不敢做聲兒,隻將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個,像是一隻隨時準備應變的貓。
“惠妃這些年……”莫毓馳的聲音冰涼冷硬,聽得餘湘北不由得抖了抖,忙又克製住,未敢接聖上的話茬兒。“朕原想著她單身隻影在宮裏頭不易。不似皇後那兒還跟淑妃是表姐妹,彼此間有個照應。”
餘湘北不敢再沉默下去,忙低聲應了個是。“若換做是她,便是朕再寵愛些,也斷然做不出此等樣兒的事兒來。她那個性子瞧著是個冷淡的,概不過還是內心裏頭平和的緣故。餘湘北?你有沒有瞧出來,就好像在她眼裏,這榮華富貴、權勢榮耀都是空的,還不如一樹的花兒更能讓她動容呢。這一點,她同敏霽母後太像了。”
皇帝莫毓馳的手指敲打著金絲楠木的桌案,唇邊掛著一絲寵溺的微笑,“那麼細瘦單薄的一個小女子,若非容顏絕美,當真就是個紙糊的一般,卻偏偏有那麼高潔的性子,還倔強,這個倔強不好,讓朕真是又恨又無奈,你便是將天下的珠玉都放在她跟前,她不喜歡、連正眼兒都不瞧一眼你又能如何?啊?你來給朕說說,餘湘北!這麼一個純淨的女子怎麼就偏偏落到褚國公府了呢?袁氏還做了這麼多事兒去為難她?這個袁氏平日裏瞧著倒是也還精靈,怎麼竟是個俗不可耐的蠢物?若是妍兒要爭,就憑她?唉。”餘湘北偷眼瞧了瞧聖上,隻見聖上麵上那絲寵溺的笑已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慍怒、惋惜的表情。
“方才你說,這單子是跟著妍兒的兩道折子一起呈進來給母後的?”餘湘北聽見聖上問話,忙又深躬了躬身子,“回稟皇上,是敬敏柔長公主遣了貼身兒的大丫頭送到了宮門口兒親自交給安公公的。”
“折子呢?”這話將餘湘北問了個愣怔,“回,回稟皇上,那折子自入了禧福宮就一直在太後娘娘手上,娘娘閱畢,一把火兒將那折子燒了。”這句話終於讓莫毓馳瞪大了眼睛,“燒了?!”見餘湘北無奈地點了點頭,莫毓馳的眉頭緊緊皺起來。
莫毓馳坐在椅子上望著窗戶外頭的臘梅花兒兀自出神,餘湘北躬著身兒等候聖上的吩咐。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辰,就連伺候了聖上十年的餘湘北都覺著腰上隱隱有些酸痛時,莫毓馳才開口說話,“母後她既然將這事兒瞞住了朕,便是有她的一番道理。妍兒的折子能讓母後如此謹慎行事,想來是這個丫頭又出什麼幺蛾子了!咱們也隻能靜觀其變罷了。這個丫頭,若是有一陣子她不鬧出點兒事兒來,連朕都覺著這日子過得有些個沉悶無聊呢。”
多年以後,每當莫毓馳在禦書房中望著窗戶外頭的臘梅花靜坐時,總是會一遍又一遍想起當年他說過的這一番話,有時候兒他甚至在想,若是當時徹查到底,是不是就能抓住機會留住她,留住那個似仙似妖又似精靈的小女子呢?
餘湘北聽見聖上這話裏頭的意思是不欲追究那兩道折子裏頭究竟寫了些什麼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皇上,梁王爺那兒,您看?自上一次咱們將碧桃那丫頭處置了,梁王爺並未再安插人入宮。”
“九弟那兒就罷了!他剛過了幾天的安生日子?再者,他身邊兒的那個什麼庶妃的,不是也快要臨盆了麼?就莫要讓他分神了,妍兒她雖說鬼點子多了些,卻還是知道分寸的,此一番這袁氏著實做得太過了些,不過,若非如此,怕是如今妍兒也早就是名符其實的褚候夫人了吧?當日便是袁氏不做這些個手腳,朕也是要攔一攔她們這段姻緣的。”
這話餘湘北聽來,並不覺得驚訝,聖上喜愛敬敏柔長公主這事兒也非一日兩日了,若非太後娘娘攔著,長公主又左躲右閃,怕是如今宮裏頭早就有了“永公主”這個分位了呢。“皇上,昨兒柳芳殿宮人幽蘭承寵,今兒李公公來問,是賜封稱號?還是照著近日承寵宮人的例賜一碗藥,升做殿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