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樓(1 / 2)

第二日清晨,祭祀大殿在王宮正殿之前舉行,正殿前方本有兩方碧綠深潭,內有五色錦鯉,並五色水蓮,異香撲鼻,很是好看。隻是不知為何,一夜之間,水蓮竟全部枯萎,錦鯉更是一條條得翻了白肚,宮人們紛紛議論,怕是要出什麼妖孽了。伏沉香的臉色依然很平靜,端坐王座上,接受個國使臣參拜。抱月站在祭壇下,遠遠看著伏沉香沉靜的樣子,內心無聲無息地歎了一口氣。

朝拜結束後就是女王與大祭司的祭祀了,伏沉香接過白玉手杖,和抱月一同踏上祭壇,卻不似抱月預料的那樣念出祭祀文,而是做出了一件讓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事來——將白玉手杖狠狠砸在了地上。輕煙騰地而起,女媧娘娘的麵容竟然出現在半空。

“伏沉香,你身為南詔女王,可知砸碎這南詔祭祀至寶的後果?”女媧娘娘的聲音如三年前一般慈祥和藹,這讓薑空和抱月的思緒都飄回了一年前的那段日子,紅塵似水,三年光陰,恍若一世,竟是那樣遙不可及。

伏沉香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真正的微笑:“《南詔遺誌》中記載,祭祀神杖有逆轉天意之效,沉香參詳一年,正是因為有把握,方才如此行事。”

逆天而行,你……何必如此執著?”女媧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伏沉香堅定道:“娘娘慈悲,當年小華與薑空,雲霜與薑騰,皆是因為種種不得已而分開,沉香縱是拚上性命不要,也要為他們試上一試。”女媧搖了搖頭,輕歎道:“你是一個好孩子,隻是你的心願,能實現,也不能實現,一切皆是天意。該回來的終會回來,不該回來的永不回來。你身為南詔女王,違背天意,還是好自為知吧。”

女媧的麵容漸漸隱去,地上的白光卻越來越強,刺得周圍的人睜不開眼。如此過得片刻,強光終於散去,地上卻躺著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女子,不是陳之華卻是誰?

薑空愣在那裏,看著陳之華的麵容,眉毛,頭發,眼睛,雙唇,沒有絲毫改變,隻是整個人清瘦許多,小腹微微隆起,皺著眉頭,尚未醒來。抱月顧不得周圍人的議論,趕緊上前扶起陳之華,薑空終於回過神來,飛奔至陳之華身邊,一把將她摟進懷中,陳之華緩緩睜開眼來,目不轉睛地看著薑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是眼中很快泛起水霧,化作淚水淌下臉頰。伏沉香的嘴角含笑,目光裏卻帶著遺憾,微微轉頭,卻看到薑騰的身影站在那裏,孤獨而落寞。

薑騰就這樣看著薑空和陳之華相擁在一起喜極而泣,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伏沉香的腳微微挪了挪,想去安慰他,可是頓了頓,還是轉過了身去。祭祀高台下,諸國的使臣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盡皆默然無聲。伏沉香努力平下自己翻湧的思緒,向下方的丞相遞了個顏色,丞相方岩素來機智多變,能言善道,見此登時醒悟過來,向諸使臣連連致歉,眾使臣雖是迷惑不解,然又不好當場發問,隻得在丞相等的陪同下暫回驛館歇息。伏沉香低聲對著抱月道:“你先照顧他們幾個,今日之事,我們欠諸國一個解釋,我……朕先回去了。抱月點了點頭,目送著伏沉香瘦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宮樓中。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再看薑騰一眼。

深夜,抱月走進寢殿,看到伏沉香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疲憊地梳著長發。看到抱月進來,伏沉香平靜道:“他們可好?”抱月點頭:“陳姑娘雖然激動了些,不過都很好。”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伏沉香的臉色,繼續道:“薑騰殿下的臉色是陰沉了些,但尚算平靜,也留了下來。想來……雲霜姑娘離世帶來的傷痛已經平下了不少。”

伏沉香低低笑出了聲:“是麼?有這麼容易平靜麼?”擱下手中的木梳,伏沉香定定看著抱月:“這幾日我要離開南詔,你要代我處理國家的大小事宜。”抱月一驚:“你……陛下是為了薑空與女媧娘娘的話麼?”伏沉香點點頭:“不錯,天生異象,若是妖星降世,百姓遭殃。我身為南詔國君,自當盡力護百姓周全才是。當年女媧補天,曾在昆侖山頂留下一把禪月杖,有斬妖除魔的靈力,我原在峨眉學藝時,我的師父就曾告訴過我,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大亂,當可取來此杖。隻是那時我尚未年滿二十,故而一直未曾前去。如今我年齡已到,雖然法力低微,也當先做個準備才是。”見抱月似乎想說些什麼,伏沉香繼續道:“你必須留下,一來幫著薑空照顧小華,二來,南詔需要你。”抱月垂下了眼眸,半晌突然問道:“若是你尚未回來,他們……薑騰殿下先離開了呢?”伏沉香站起身,走到窗口,伸出左手,任月光灑滿手掌,道:“當時明月夢已遠,徒留韶華負三千。走或留,都隨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