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瞧,是要她明白這問題在桅子的處置,要灣船,要泊到幽僻的港裏去,但五明不是詩書的人,想做一首詩的斯斯文文說來,說不出。
阿黑更故意把臉扭過去,不作聲,裝生氣。其實見是見到了,心更跳。
“菩薩,好人,大王,你不要這樣!”
雖求,也仍然不理,還說是“還家去非報告不可。”
這是既無膽量又無學問的人吃虧處了。若五明知書識字,買過性行為指南,(這書是中國大學生同中學生都知道為必要的書,全不吝惜錢要買一本的。)他看了這書就一定知道這時最好的處置方法,是手再撒點野,到各處生疏地方去旅行,當可以發現一些奇跡。
阿黑說非報告不可,怯是有點怯,但他卻以為挨打是以後的事,就不很怕。五明故意作可憐樣子,又似乎頑皮樣子,說:
“你讓我爹打我,你就快活歡喜嗎?”
阿黑笑,說:“我為什麼不歡喜。”
“我不信。”
“哈哈,不信吧,我才願意你挨打,罰你跪,不送你飯吃,因為你不講規矩!”
“當真嗎?”
“我賭咒,賭十八個咒,我要一五一十告你爹。”
五明不再作聲。他心想:“要告,那挨打一頓,是免不了了。不吃飯也許是。罰跪也許是。……不過好歹挨打挨餓,索性再撒點野,把她先打一下,回頭再讓爹來處罰,也合算。”
“你一定要告爹嗎?”五明惡意問。
“你壞得很,一個小孩子不講規矩那還了得!”
他於是存心再壞一點,強把頭偏過去吮阿黑的臉。這行動是非常便捷,使防禦者無從防禦。阿黑出其不意,被他在臉頰上打了一個,隻用手在被吻處亂抓。且的一聲,身子亂動,像不受撫摩的劣馬。他還想再來尋方便喂阿黑一點口水,還想咬她的舌子,阿黑可不盡五明這胡鬧了,一麵求脫身。一麵說:
“你這鬼,我賭一百八十個咒,也願意見你挨你爹的老拳頭擂捶!”
“我不怕,我要同你睡願意挨打。”
“不要臉,一個小孩子也這樣說野話!”
“你說我小,我要你知道。”
這小痞子鬆了一隻手就用牙齒幫忙,解自己的褲帶的結。收了篷,把桅子露出來了。
“你看它也不小!”
說是看,要濁東西誰耐煩看。
“你看吧,這是什麼!”
她把眼閉緊,隻不理。她要說,“我沒有眼睛看這肮髒東西,”但辦不到。她知道這時的五明,要她看的是什麼一樣東西,且縱口上說“不願”,說“不耐煩”,以及說別的什麼話,總之不行的。若不閉眼睛,則五明會把東西陳列到眼邊來。五明不是往日的五明了。軟泥巴插棍,得寸進寸。
雖把眼閉緊,雖絕對不看,說就善罷幹休,恐怕不如此容易。這不是粉粑粑人,說不看,則粉粑粑人也不咬人,不生氣,可是這東西是要找著那發使的對頭的,她也明白。阿黑的意思,正像知道賊在眼前,假作不看見,賊就不偷東西了。但要偷,也請便,這意思似乎更分明了。
五明拖阿黑的手,到使阿黑閉眼理由而可以別名“財喜”的東西方麵去。
他要她捏它摩它,雖是照辦了,她眼仍閉著。
“你怕!你眼睛看也不會生挑針!”
過了不久,阿黑哧的笑了,睜開眼回過頭來,另一隻手就擰了五明的臉。
“小鬼,你真是孽!”
“你……”這小鬼,得了勝,占了上風,他慌張得像趕夜魚,深怕溜脫手。
阿黑從五明的兩耳,望到眉,鼻,口;口是喘息著,有點不同平常。
又望到壓了他兩人頭的藍分分的天。
“五明,大白天,你這餓鬼!”
“你還告不告我爹?”
“我賭一千八百個咒說非告不可。”
“告他老人家說我打了你,我……了你。”
五明這小子,說是蠢,才真不蠢!不知從什麼地方學來這些鋪排,作的事,竟有條有理,仿佛是養過孩子的漢子,這樣那樣,灣裏坳上,於是乎請了客,自己坐主席,還不謙遜的執行了阿黑的夫的職務。
這時阿黑真不須乎用眼睛看,也能估計得出碗中的菜的分量了,阿黑閉了眼,嚶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她躺在草地上像生了一場大病。
像一隻貓一樣,爬上老虎岩的虎頭上蹲著的五明,唱了許多山歌,全是希奇古怪使別的女人聽來紅臉的山歌。這小子的天才在歌上同其他事上都得了發展機會,真得意極了。阿黑呢,她的心,這時去得很遠很遠,她聽得遠遠的從坳上油坊中送來的軋槌聲與歌聲,記起了油坊中的一切情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