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聲音就不如上次了,有些不自在。
令狐真忽冷冷地笑了一聲道:“幸好還有一截。”
白三光忙雙掌交錯胸前,他以為自己的行動仍是不免為令狐真所察覺,他暗暗懊悔方才的魯莽。
但哪知令狐真卻又說下去道:“要不然這些紅白花兒豈不是在自迎風招展了嗎?”說著,右手往路旁一指。
此時,令狐真的袖兒又恢複了原狀,白三光方才舒過一口氣來。
他順著令狐真的手往路旁一看,原來自己已不知何時奔到了山腳之下。而雨兒也早就停了。
春天的山區,尤其是在雨後,更使人有著清涼的感覺。但這兩個武功絕頂的高手的心中,卻孕育著另一股令人心寒的涼意。
沉沙之穀,險甲天下!
這八個字在陸介的腦海中不斷地鼓響著。
他站在穀旁的一塊大石上,兩旁是高達數丈的大岩石,而眼前,卻是風沙十丈,鬼哭神號的——沉沙穀!
他眺望著穀中的孤峰,在烈日之下,沙流的上空,必定會盤旋著一股熱氣流,而孤峰之上卻是土石,因此周遭的熱氣流緩緩地上升,而孤峰上的冷空氣卻迅速地道入這空檔,於是,沉沙穀便終日有著神秘的旋風。
相反的,在夜晚,山峰上的氣流上升了,而山下的氣流卻較冷。
人類對未明的事,都覺得是神秘的,尤其是這件事發生在某一種特殊的情況之下——沉沙穀中的旋風。
因此,陸介的內心激蕩了。耳邊的勁風像是在對他怒吼著:“天下第一!”
他低下頭來,無言地凝視著腳下的黃沙,皎潔的月光從沙上反射回來,使人有的眼之感。
但那的耀的光芒,在他衝動的情緒之下,卻整整齊齊地織成了一個光網,仍然是四個窠臼大字:“天下第一!”
由這四個字,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師父,因為青木道長,曾是天下第一的武者,而陸介,現在更知道,青木道長現在也極有資格重得這四個大字。
陸介的心中浮起了無限的悵惆。這並不是為了他們師徒倆都有問鼎武林第一的雄心。而是因為,服下了千年人參的青木道長是不告而別的。
陸介本來不能了解,何以師父會舍他而去的,他還有許多話要告訴師父,他想把查汝明和姚畹的事,讓師父來決定,因為年方弱冠的他是無法分別出禮教上的名份和自己內心的情感,孰輕孰重。
查汝明,一個美如天仙的女子,在禮教上說,是陸介未過門的妻子,而且也曾為了他遍訪天下,也曾舍身相救。
而姚畹,是一個天真活潑可愛的大女孩,是陸介內心中的情人,其實,陸介根本沒考慮到她喜歡自己不,因為,他們隻相處過不及十日,這是一個何等短暫的片段!尤其對於希望終身相隨的伴侶而言。
但是,陸介的內心有先入為主的感覺,他固然喜歡查汝明的成熟美——這是每一個正常的男子所不免的,但他更喜愛一個天真活潑的純靜的美。
而當他麵對著如此的一個難題之時,他平素最信仰的而且也是最能影響他的青木道長卻不告而別了,這對他是何等的打擊!
他最初有些不諒解師父,這是他倆相處近十八年來的首次。因此,他到沉沙穀來,他希望能在這兒遇到師父,因為青木道長曾不止一次地提到此地,而且要他在最近便來一次。
青木道長曾親口告訴他,沉沙穀中不但有著十多年來的武林之謎,而且也牽連到他的身世。
因此,當陸介麵對這久在腦海中索繞的地方的時候,他的內心是衝動的,而且也是極為複雜的。
剛才,他自旋風怒號之聲裏,黃沙反射之光中,見到了“天下第一”這四個字,於是,他心中有了一股突然的念頭,因為,他忽然發覺師父之棄自己而去,並不是為了任何其他的原因,而隻是為了三個字——“好勝心”!
以青木道長之尊,而為五雄所救,再加上青木道長平素已有的自負之心,這是何等不能容忍之事。因此,青木滿不是味道,尤其是麵對著向來敬佩自己的徒弟,青木的內心感到慚疚無地自容。
人世間為人父者所最痛心的,莫過是失尊於他兒子的麵前,而青木是把陸介當作自己兒子看的。
雖然,練功脫了竅,在武林高手中並不是常有,但被別人搭救,卻不是罕事。試想天下能徹底挽救青木道長,而且根治他的傷勢的,除了五雄還有誰?
因此,就事論事,這是再完美也不過的,但盡管世人作如是想,而青木可不然,因為他是狂狷之人。
正所謂“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
而青木道長呢,他不但進取之心極強,而且也的確有所不為,譬如說,他就不願為五雄所救。
因此,青木自覺愧對陸介,正如受辱的父親愧對其子一般、他飄然而去,而且是不告而別。
陸介在猝然之中,竟使他悟到了師父舍己而去的真因,心中不啻解去了千斤大石,減少了萬斛的壓力。
他喃喃地說道:“師父,介兒仍是敬重你的。”
恍惚之中,他似乎見到了青木道長在遙遠的孤峰上屹立著,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
但片刻之間,陸介大叫一聲,因為他想到了一個窘局,而幻覺中的青木道長,也變成一幅莊嚴的臉容。
原來陸介想到,這次他師徒倆,都受了五雄之助,雖然並非出於自願,但他豈能再切誌敵視五雄呢?
於是,陸介更想通了青木道長不辭而別,因為,師父是不願影響到他的決定的;當年“雲幻魔”歐陽宗一掌震斷青木道長全身八大主脈,但前些日子,他和其他四雄會卻集多少年的功力,為青木道長治愈了舊傷。
因此,這筆賬算不清楚了,天下的事,恩也好,仇也好,最傷腦筋的便是恩仇兩件事都纏在一起。
而青木道長所麵臨的,便是這種最傷腦筋的東西。但其關鍵不在青木道長,而在陸介。因為今春之約,是陸介獨鬥五雄,青木自不得幹預,因此,青木道長不願意以一己之主見來影響陸介,所以他悄悄地走了。
陸介惘然了,他本來以為師父隻是愧對自己,現在他更深進一層地了解了青木道長的人格,他隻是不願意陸介因他個人的恩仇之見,而冒著生命的危險,去獨鬥魔教五雄。
現在要取消五雄之約,並不算太遲,因為以前有仇,而目前卻恩仇勉可相抵,自是化幹戈為玉帛的良機。
因此,陸介躊躇了,他不知道是和還是戰才好。
以陸介目前的功力,尚不及青木道長當年,而且五雄十多年來豈無長足的進步?陸介惟一製勝的王牌,是當年青木道長也沒練成的“飛龍十式”,這十式是陸介師祖鳩夷子生平苦思的結晶,係鳩夷子和破竹劍客雙戰五雄後,把破竹的劍法也化入了少林劍法的成果,專門針對著五雄的“魔教萬羅五象陣”而構思。
但饒是鳩夷子這等武林宗師,也不能一上手便破掉這陣法,而是要到第四十九招才能發動“飛龍十式”,這“飛龍十式”陸介固然是練成了,但能不能撐到第四十九招,還是個大問題。
以青木道長的資質和武功,在四十八歲的時候,才能勉強和當年的五雄戰到八十一招,而第八十二招就受了“雲幻魔”一掌。以破竹劍客和鳩夷子這等號稱天下第一的武者,兩人聯手力戰當時尚屬“中年”的五雄,他們拚去了二十年的功力,才勉強硬生生地擊敗了五雄,但兩位正門領袖也吃盡了苦頭,連破竹劍客這等已成名多年的強手,也留下了“破褲”之辱。
因此,一個年方十九歲半,而且缺少大戰經驗的陸介,他和五雄之戰絕不是樂觀的,說不定又有一掌之危。
陸介當然明白,五雄對自己是有好感的,要不然“雲幻魔”絕不會助己一臂之力,但問題是,這並不是在作戰的時候,武林中人並不愛命,但一定愛名,要是五雄被晚了三輩的陸介所擊敗,這不論五雄天性是多麼的超然,也是練武者所不能忍受的。
況且,事實上,盡管五雄是玩世不恭,但愛名之心絕不比青木道長少,因為,要不是五雄有成敗之心,顧及勝負之名,他們也不會在麵壁三十年後,火性未減地上門報複了。
而且,要不是他們有愛名之心,他們也不會如此尊重一個為名而傷身的人——青木道長。
隻有練武的人才能了解名心,正如隻有讀書的人,才能了解終生埋首群經的樂趣一樣。
而陸介,是一個完完全全,道道地地的武者,他不如姚畹精通詩文,也不如韓若穀或何摩這般瀟灑脫俗,這是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因而性格及興趣也相異。
姚畹是世家女,閨中自有書香,查汝安追隨他的師父,從不離身,對佛學也頗知一二,何摩的師父,崆峒掌門早年是個飄飄秀士,況且何摩性情也是個中人,自然是一個佳公子。韓若穀雖然身世不明,但一眼望去可知,他的出身比查汝安差不了那裏去。
而隻有陸介幼負深仇,師父又被五雄所傷,在他的心靈中,是飽經憂患的,但是,幸而有青木的慈愛,方能使他不痛恨世界。他們師徒倆僻居空山,結果是,他在勞力上不得不負擔多些,因此,他也習幹工作,而在出山之後,寧願屈居為一個馬車夫了。
陸介是耿直的,他不願把恩仇糾纏在一起。
他麵對著這埋藏著千百件謎的沉沙穀,凝視著這曾吞噬往事的黃沙,他悵然了,他覺得師父是偉大的,因為青木道長顯然是讓陸介自己去決定要不要和五雄作戰。
他記起上次師父也曾這樣作過,那是為了自己身世之謎與為師報仇,孰重孰輕?而師父就沒有幹涉自己的決定。
他仿佛已受到了五雄的襲擊,他永遠不會忘記師父被擊敗後的慘狀——八大主脈都已震斷,這除了精通先天氣功的人以外,是必死的。
陸介自己雖也在先天氣功方麵,有著登峰的造詣,但能不能像師父這樣挺住這一擊,也是個大問題。
那麼,自己全家的血海深仇就此了了嗎;陸介悚然了,他覺得自己非勝不可,但憑那點勝過五雄呢?他又逞然了。
沉沙穀中神秘的旋風,不停地吹刮著,空氣中充滿了粒粒黃沙,到在臉上是何等刺人,勁風被兩壁的大岩所阻,一齊吹向陸介駐身的峽道,在這陣陣風沙之中,陸介那壯碩的身軀,不啻天神一般地屹立著。
陸介怔怔地立在當地,腦海中不停浮起了疑問,他隨便想到什麼,便都有問題,他煩惱極了。
忽然,在勁風之中,他聽到了一絲衣帶掠過之聲。
他本能地往左邊的大石後撲去。
大石是在一個峰巒之上,而峰巒之下是一片筆直的懸崖,崖下環穀一帶,是一片黃沙。
在這陡削的峰巒上,大石遍布,偶然有叢叢樹木,但也帶上了幾分黃沙之色,而且因為勁風的關係,樹枝都是順風勢而生,指向穀外。
陸介藏身之處,是一片亂石,大的約有兩三個人這般高,小的也有半人高,這些石頭大約因積年累月為風沙所苦,有的竟被削成了各種奇特的形狀。
此時,在亂石陣的那一麵,悄悄地出現了一個人,這人似十分熟悉地形,無聲無息地在亂石之間穿行著。
陸介因他離身並不太遠,反而不能探首窺視。
他躲在石頭背後,隻聽得那人喃喃地道:“沉沙之穀,唉!沉沙之穀!”
這聲音他是何等熟悉,他的內心仿佛離群已久的孤雁,初見同群之時的那分喜悅,他從石背後躍起故意嚇唬他道:“哇!”
陸介隻見他背朝著自己,兩手放在額上,兀自眺望沉沙穀,山風吹在他的身上,把一身長服吹得飄飄欲飛。
那人聞聲一怔,緩緩地放下手來,然後,他迅速地轉回身來,陸介一見,果然不出所料,是韓大哥。
韓若穀見到陸介,初是一陣驚愕之色,繼即迅速轉為悲憤的神情,他上前抱住陸介,大哭道:“二弟,三弟已經……”
陸介正要問及何摩的下落,聞言反而話說不出來,他意味到何摩已遭到不幸,他又驚又怒,更是悲痛,強自忍著眼淚問道:“大哥,是怎麼一回事?”
韓若穀勉強止住了哭聲道:“上次你去打水,哪料到一去不回!”
陸介歉然了,他點點頭道:“我遇到了師父,一時太高興了,便忘了你們還在等我,後來……後來……”
他覺得五雄相救師徒之事,還是不提也好,但陸介不慣於說謊,因此竟呐呐地接不上口了。
幸而韓若穀此時也是極衝動的樣子,根本沒聽清楚他的話,隻是茫然地對陸介說道:“我和三弟倆個懶懶地躺在山石上曬陽光。那天的天氣真是好極了,三弟隨手摘下一枝花兒,慢慢地哼著山歌,但我們哪會料到會變起倉猝呢?”
陸介覺得心中有一股極強烈的熱流,莫名地旋轉著,他大叫道:“是誰害了何三弟?是誰害了何三弟?”
他想哭,但是方才的淚水卻化成憤怒了。
韓若穀怔怔地望著黃沙滾滾,鬼哭神嚎的沉沙穀,他低聲訴說道:“我正瞌上雙目,忽然覺得三弟用手推推我,我睜眼一瞧,見他平時那副瀟然的臉容,忽然變作非常嚴肅,我知道一定有了重大的變化。
他用食指撮口,叫我不要出聲,然後又用手指指山下,我順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的,靜悄悄地出現了兩點人影,這兩個人的功力之高,真是罕見,不過片刻之間,已到了山腳下。
我看得確切,這兩人不是天全教的‘天台魔君’令狐真和‘賽哪籲’白三光又是誰?我看看何三弟,三弟也看看我,我們都沒有說話,周道靜極了。”
陸介凝神靜聽著,雖然他已知何三弟已遭不幸的事,但他有一種天真的想法,這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就是希望原先是聽錯了。
韓若穀的聲音漸漸地變為平和了,而且嗚咽之聲也慢慢地減少了。他在仿佛是以局外人的口氣,把當時的事實再說一遍。
但饒是如此,多少從他的話中可知,他仍是有些語無倫次的,而且講得急切了一點,這是因為:他們異姓兄弟相處雖短,尤其是韓若穀時常獨行,但他們是練武者,大多數的武士都是性情中人!
他說:“我們隻聽得當兩人自那片山坡下走過時,白三光尖聲笑道:‘令狐兄,這次有那姓安的好看了,看我白三光不剝他父子倆的皮,抽他父子倆的筋才怪。’而令狐真也哈哈大笑道:‘白兄說得對,誰要他和我們天全教作對,好小子,哼!今年立春他們不是要來個直搗黃龍嗎?’”
我也曾耳聞這事,但怪的是,立春早已過去了,而陝甘兩省的武林並未有大規模的行動。
白三光洋洋得意道:“安複言這老東西隻會說大話,北五省的總瓢把‘追雲劍客’侯老鬼得了重病,伏波堡那姚百森又忙著準備和五雄及教主在百花生日的黃鶴樓之約,八大宗派中一半正在拚命想破解上次離奇的武林大會之謎,哪有空管這檔子事,因此,那安老頭就麻了爪子,按兵不動啦!”
令狐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沒了下文,原來如此。不過,教主也對,今日把他們父子倆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今後也省得看了就討厭。”
他們這一唱一和,已自走過我和三弟伏身的崖下,陸二弟,你我素來欽佩隴西大豪的泱泱風度,焉肯坐視他父子倆含冤荒山?”
陸介聞言雙眉微皺道:“這次我們到沉沙穀的路上,聽說隴西大豪安氏父子到京師去了多日,怎麼又和你們遇上了?”
韓若穀連連頓足道:“說來話長,假如我們早知是天全教的詭計,三弟又何以至此?
我們看到他們兩個老家夥大搖大擺地從山下過去,且不說他們是天全教的魔頭,就是看上去也不順眼。
隻聽到今狐真粗礦地笑道:“今日斷腸崖便是他安氏父子喪身之處。”
我和三弟雖是氣他們不過,但也知道這兩個魔頭不是容易對付的,我們恐怕蛇形令主跟在他們後麵,如果跟蹤下去,反而會打草驚蛇。
因為天全教中高手極多,二弟你上過手的便有蛇形令主,令狐真及白三光,此外,三弟曾會過他們所謂的四大堂主,其中‘九尾神龜’喪在我手裏,此外的三個之中,有一個叫‘滾地神拳’的,據三弟說功力也不弱,最近在湖北黃崗折在‘一劍雙奪震神州’查汝安的手上,此外兩個,加上補進的兩個,功力都差不了何三弟許多,如果他們傾巢而出,你又不在,我和三弟就會吃不完,兜著走了。”
陸介默默地點點頭,事實上,寡不敵眾,況且對方是這許多的高手。
韓若穀頓了一下,又道:“幸好我對當地的地形頗熟悉,三弟輕聲問我:“斷腸崖在何處?”我叫他跟我走,我們沿著山坡,在山上奔著,反而比那兩個老頭兒快,但我們怕他們發現,就救不了安氏父子,因此,隻得緩緩地在山上蛇行著。
斷腸崖是一片削壁,高可幹文,但在半空中卻橫出一條羊腸般的山道,隻能通過一人,就好像人的腸子一般,曲折迂回,盤旋而上,而且最險惡的是,這條路確是柔腸寸斷的,每一股突出之處,相隔總有丈把。試想如此險惡之處,安氏父子若見困於此,安得不命喪當場。
隔了半個多時辰,我們已趕到了斷腸崖之下,隻見高削的石壁,陡削地平地拔起,高入雲霄,別說攀登,就是從山腳下望上看一眼,便可使常人嚇破膽子了。
我聽得何三弟喃喃地道:“那安氏父子怎會走到這種鬼地方來,莫非是天全教的詭計?”
唉!當時我真該死,竟沒想到這點,而何三弟略一考慮之後,便毅然決然地指著山腳下東西兩條小道說道:“韓大哥,咱們分頭上!”
我當時心中起了不祥的預感,我不知道如何有這種奇特的直覺,我想勸說他,我倆人走一條路,但何三弟堅決地道:“韓大哥,我們是來救人的,焉知安氏父子不是恰好在另一條路上,你放心,我要是遇險,便放火箭通知你。”
我沒法說服他,聽他說得也是有理,隻得和他道了聲:“咱們待會兒山頭上見。”
三弟忽然向我微笑了一下,然後迅速地踏上了山路,他輕飄飄地跨了幾步,這姿勢是何等的美妙?我見他功力日進,心中略為放心,我想:以三弟這等功力,即使是強如破竹劍客,在數十招之內要把他逼下山岩,也不是易事,何況天全教徒?”
陸介打斷了他的話頭道:“破竹劍客?”
他的語氣之中,含著幾分懷疑。
韓若穀微微一怔,繼即迅速解釋道:“前些日子,我在武當山山腳下,曾窺詞過破竹劍客的威勢。”
陸介急於想知道何摩的下文,也不願多說旁事,因此他隨口“哦”了一聲,算是同意了韓若穀的解釋。
韓若穀莊嚴他說道:“我既然對何三弟的功力有了估計,心中便坦然了許多,何三弟這時已上了幾十階,他回頭對我微笑道:“韓大哥你怎麼還不走?”
我向他揮揮手,而他也向我揮手示意,唉!我哪料到這竟是我們作兄弟一場的最後一句話呢?
我很順利地爬上了山嶺,那空中石路雖是險惡,但也不過如是。不過,我心中一直很納罕,為何一路上竟沒見到天全教徒或安氏父子呢?
我很希望遇到他們,因為,他們若在我這條路上,就不會遇到何三弟了。三弟武功雖高,但勝負之心太強,而且年少,同時天全教徒莫不恨之入骨,這些條件加起來,對三弟都是不利的。
我一麵攀登,一麵仍不停地注視高空,以免沒看到三弟的信號,但是很奇怪地,他那方麵也絲毫沒有動靜。
我本暗自為三弟慶幸,因為照如此說來,天全教徒必已在崖頂無疑,隻要我和三弟能處身平地,而且聯上了手,至少不會被那些賊徒所乘。”
韓若穀的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象征著他內心的憤恨。陸介無聲地瞪視著他,陸介的內心,也絕不比韓若穀安詳,因為,何摩和他是有如骨肉手足的啊!
韓若穀也瞪視著陸介,陸介不覺心中打了一個寒噤,因為此時在他眼前的,已不是那個溫文儒雅的韓大哥,而是完全換了一幅麵目,他此刻的表情是凶狠的,他的神態是殘酷的。
陸介想:“我當初是誤會了,韓大哥並不如我所想的冷,他也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他恨那些天全教徒,比我還深呢。”
韓若穀咬牙切齒他說道:“那崖頂常年處於雲霧之中,待我拔身一躍而上,竟然沒有一絲人影,隻有一片巨大的原始鬆林,被風呼呼地吹著,發出陣陣的鬆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