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俠肝義膽(3 / 3)

於是,自那山角下的陰暗處,走出了一個老人,他那布滿了皺紋的老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的喜悅,地瞪著天空中那點黑鴉,喃喃地道:“小眉,你在那裏?我剛才還看見你的,一點也不錯,你躺在地上……”

接著走出了四個老頭——四個心情沉重,身體疲乏的老人,這是百年來第一次,玩世不恭的他們,感覺到了情感二字的真義。

他們的臉部表情是奇特的,他們靜靜地跟著前麵那老人,其中方臉的那個老者忽然輕聲罵道:“都是那破竹老鬼!”

四人中領頭的那個仿佛是自言自語地接口道:“我姓風的也要想個詭計耗耗他功力。”

他們漸漸地走遠了。

良久,一個青年漢子抱著一個披著破道袍的老道士,慢慢地從那暗處走出來,他的手指間挾著一張發黃的老羊皮,他望著前麵五個老人模糊的背景,輕聲對著懷抱中的老道士喚道:“師父!師父!那是千年人參……”

語氣中帶著多少分的迷惘與激動!

那道士仿佛是大夢初醒,又仿佛是沉睡已久,慢慢地張開了雙眼,那膚色紅紅的臉容上,掛起了一副慈祥而令人親近的笑容。

他們師徒倆,無言地對看著,這並不是為了激動,而是言語對於兩顆已經融合著的心。已成了多餘的點綴。

金黃色的太陽更灼人了,北國的原野仍是一片黃沉沉的,單調得很。

那年輕人抱著他的師父,轉過身去,緩緩地回到陰暗之處,他並未施出先天氣功,但是,他輕輕地跨出了一步,已回到了八丈遠處的山腳下。

這是武功的極致!

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在河南的洛陽附近的一個竹林裏,正有五個老人靜坐在黑暗之中,他們仿佛是若有所待,但也更像是在入定中的僧人,心無旁念。

這五個老人都有著白花花的胡子,奇特的臉部表情,和高大的身軀,但他們還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雖然,那從外形上看不出一絲一毫來,那便是五顆玩世不恭的童心。

他們是誰?這不必說便是魔教五雄這五個老家夥。

他們在做什麼?是不是在回味著三十年幽居中的僧侶生活?要不然老打坐幹啥?不過,甚至在這五個老家夥心裏,也不能逆料到自己下一步的行動。

黑夜就像深無邊際的汪洋大海,而夜風吹在竹葉上,發出了陣陣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就好像是海洋中的風暴。離竹林不遠之處,是一個亂葬場,雖沒有鬼聲啾啾,但點點鬼火卻像遇難海船求救的燈號,兀自在這黑夜中閃耀著。

老大風倫打坐的姿勢最難看,就好像支撐不住似地,上半身往前塌了一半,又好像臨溺的童子似的,把頭往上猛伸,頸子拉得長長的。

老五身體姿勢最正確,但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此老顯然四大不空,俗念末除,否則何來喜怒之念?

老二一臉痛苦相,就如罰站壁角的童子,想偷溜又不敢,隻得硬著頭皮苦撐下去。但不知他的痛苦,為的是那明明到手而被搶悼的老大寶座?還是為了那支本可向畹妹妹獻寶的人參?

老四嘴裏念念有詞,但聲音又小的緊,恐怕他自己也聽不清筆,活像一個平素慣偷野食的酒肉和尚,在做佛事的時候,又怕聲音太大,引起天上神仙注意,而來考究自己的忠貞問題似的。

隻有老三人屠任厲最是一本正經,他那嚴肅的臉容上,除了一絲不苟之外,還帶著些微疲倦的神情,這就一個登峰造極的內家高乒來說,充分顯露出他的內心是在受著熬煉。

他的臉部表情本是修道人應有的,沒什麼奇特,但是,和旁邊四人一比,就顯出不同來。況且,魔教五雄中的任何一個變得正經起來,就是一件最奇特的事。

在清涼如水的夜風中,傳來了一聲比衣針落地還輕的腳步聲,原來在竹林之中,正有一個人在黑暗之中跨近了一步,那人的身形輕靈絕世,卻又有一種虎步龍行的味道。

良久,仍是無人打破周遭的寂靜。

忽然,風倫把脖子往後猛地一縮道:“糟了,糟了!”

任厲精霍霍地雙眼一睜道:“老大在自參了三十年的野狐禪,人生本是空,何來糟與不糟?”

老四的聲音卻隨之提高,原來他嘴中一直念的是“嗎咪波拉多多”之流的梵文經典。

老五坐在他身邊,仿佛不耐煩地道:“老四最討厭,喜歡充內幹,我問你‘巴比木陀’是什麼意思?”

老大卻不管他們七嘴八舌地吵著,仍自顧自地道:“怎麼不糟?一個破竹尖從我衣領口裏落進去啦!癢死人了,真討厭,去他娘的破竹。”

一向沒說話的老二忽然大聲道:“天下最賤的便是竹子,鄉下人都撿來蓋毛廁,但破竹更一文不值,劈了當柴火燒都嫌煙太多。”

老四聽得興起,也不念梵文了,湊上來說道:“我記得八歲的時候,喜歡騎竹馬,不料有一天拿著了根發毛的破竹子,卻把我褲子都鉤破了!你們說是破竹混賬?還是破褲混賬!”

“破竹破褲還不是一碼子事,都是混賬!”

老大裝著不解的樣子,想了一想,然後啊啊怪叫,猛地一拍大腿,咧著嘴,連連摸著胡子,洋洋得意地對人屠任厲大笑道:“不錯不錯,破竹就是破褲,破褲就是破竹,老三,你還記得徐熙彭那老鬼不?哈哈,的確是個破褲大俠。”

人屠任厲也笑得直打跌道:“這世界就是古怪,徐熙彭那老家夥也會調教了出個人才來,他那徒弟可真有兩手,這叫作啊,青出於藍!”

老大雙手亂搖,作不同意地道:“盡管是破竹,也可生出新筍啊!徐熙彭的本領,咱們五個也領教過,不過如此,他那徒弟我可沒見過,想來總不錯,要不然人家怎會叫做什麼‘雙劍一奪震神州’的!想來是一套雙劍法舞得不錯的,又是個神州地方的地頭蛇吧?”

老五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有你這種老大,真丟我們的臉,管人家叫‘雙劍一奪震神州’,人家叫做‘一劍雙奪震神州’呢!”

老大好像蠻不好意思地拍拍腦袋道:“差不多,差不多,不是我最老,怎能做老大?所以也比你們多老得糊塗些。”

老四見眾人一陣亂捧,心下大不在意道:“你們說破竹能調拿出個好徒弟,我看未必吧。”

老三仿佛是大公無私地道:“老四,人家追了你一頓,把你從才海趕到了祈連山,你可不能說人家徒弟不好,徐熙彭那老家夥固然不行,他徒弟可是響括括的。”

老四惱羞成怒地反唇相譏道:“你們算人家高明,拿出證據來。”

老大首先發難道:“天全教主,也就是蛇形令主,你說他功力如何?”

老四略一沉吟道:“小勝於徐熙彭那老鬼。”

夜風中傳出一聲極輕微而怒極的哼聲。

四老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老二接口道:“人家天全教主鬥那查汝安多少招,兀自擺布不下他來,你道如何?”

老四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焉知那次不是天全教主手下留情?夫們上次不是不忍心,徐熙彭豈會隻抓破了一條褲子?”

其實他也不們心自問,當年不是他們以五敵二,破竹劍客也不會有較褲之辱,而留下終生的笑柄。

但他們是存心笑罵破竹劍客,此時哪會管得許多。

老大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這且不說,再說‘天台魔君’令狐真那老家夥你總知道了吧?”

老四唔了一聲道:“他倒是個紮手貨,絕不會比徐熙彭差到哪裏去。”

老三人屠任厲冷冷地道:“人家還不敢單挑破竹老鬼的徒弟,尚要擺下金剛會羅漢的大陣呢!”

老四理直氣壯地道:“這話不能這樣講,當年我們五個聯手大戰徐熙彭和鴆夷子,又哪是怕他們啦?這娃查的存心找天全教碴子,又不是令狐老兒一個人的碼子,人家怎不會傾全教之力而務必置之死地?況且,結果如何,你風老兒且說給我聽聽!”

四老啞口無言。

老四狀甚得意,哈哈大笑道:“姓查的跟他師父一樣,隻會說大話,結果一溜煙躲到了隴西大豪家裏,烏龜縮了頭,蛇形令主找上門來,搶連門麵話都不說一句,結果冤枉死了個西北道上的好漢,安府總管程‘鐵雕’。”

這些話當然是歪曲事實已極,但乍聽之下,倒有七分歪理。

這四老裝得無話可說似的,老大風倫雙眉緊蹩著,良久始道:“你說白三光那小家夥如何?”

其實白三光比起他們是年輕些,但也已七十出頭了。

老四報權威地點點頭道:“不錯,算得上一派宗主。”

言下大有勝過徐熙彭多多之感。

老三人屠任厲大喜,有機可乘似地道:“那人家姓查的可不含糊,還趕到甘肅會川去鬥白三光,你這下可怎麼說?”

老四好像有獵物入了陷阱之感,也大喜道:“那次不是隴西大豪安複言趕到,鎮壓住天全教群眾,隻怕查汝安要脫身也很難!”

這倒是實話,但這並不是說查汝安一定會失敗,事實上,“一劍雙奪震神州”豈會受困於此等天全教和群眾?

他們的目的是隻要引起伏伺在外的破竹劍客誤會就行了,所以,一時也不惜以五雄之尊而說些誆人話。

因為這倒是實話,所以老大也隻有認錯似地道:“這也不錯。”

老三人屠任厲可不服氣,豈能讓自己四個給老四一個人說服,因此,他也很固執地為“一劍雙奪震神州”辯護道:“老四,你講得雖然在理,但人家姓查的闖蕩了這麼多年的江湖,可也沒栽過什麼大跟鬥,人家豈是徒有其名之輩?”

老四大搖其頭冷笑道:“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的消息都老的該進那亂葬場了!”

說著一手指向鄰近那鬼火點點之處。

老二方臉一寒,吃了一驚道:“難道前兒個,江湖上紛傳的事情,是真的不成?”

老五也興趣大增地問道:“你們兩個賣的什麼悶葫蘆?”

老嘴上泛起一絲神秘的微笑,似真似假地大賣關子,他冷冷向四老看了一眼,然後不屑地說:“虧你們還盡幫破竹老鬼那小徒弟說話,連人家最近的行蹤和事情都不知道,真是瞎子打鼓——摸不著邊際!”

老大老臉都掛不住,怒聲道:“老五,你且說來,江湖上紛傳的到底是那碼子事?”

老五玉麵微紅,連連用舌頭舔著嘴唇。躊躇了半晌,又好像不敢開口似地,終於,他鼓起勇氣道:“要不是老四方才這麼一說,我做夢也想不到名傳江湖的‘一劍雙奪震神州’竟是如此不濟,前些日子我知道了,但隻怕是訛傳,所以沒和大家說。”

他說了一堆話,還是沒搞出個所以然來,真是關子賣到家了,此時不但老大耐不住,而竹林外暗中那人——破竹劍客也聽得心急。

老三人屠任厲仍是固執到底地說道:“諸五講話真討奈,扭扭怩怩的像個十八歲的大姑娘!”

四老聞言,都作了個會心的微笑,因為他們的小妹妹——姚畹,正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此時四老幾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天真可愛的她。

老四冷冷哼了一聲道:“老五像你們這樣厚臉皮,自打自嘴,還是讓我來說給你聽好了。”

老大見他這副得意相,不由怒上心頭道:“有屁快放,有話快講。”

老四也怒瞪黑暗中的老天一眼。

他們在這搓麻將似地對嘲,暗中那人可真心急得很,但也無可奈何。

良久老四才大聲道:“姓查的被蛇形令主打跌了三個跟鬥,還割去了一隻右耳,血淋淋的,真是慘不忍睹,你說是不是丟那破竹老鬼的人。”

老大老二老三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這話當真?”

老四不高興地道:“信不信由你!”

老五卻唉然長歎了一聲,好像認輸似地搖了搖頭,三人見狀,知是不假,也不由地唏噓起來。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氣忿已極的尖聲長笑,轉眼之間,已出了裏多遠,漸漸不可聞了。

五老相顧愕然,他們不料破竹的功力竟如此神深!

老大凝神靜聽,確信破竹已經離去之後,他那雙白眉忽然高揚,剛才那副唉聲歎氣相,早就飛到九天雲外,他喜不自勝地道:“今番破竹劍客中計去也!”

老四也大笑道:“為了誆他,老頭兒修成正果又要多上一劫了。”

敢情他們把自身相救青木師徒之事,卻分派到破竹身上,認為他不該氣壞青木,所以不惜編排了許多言語來氣他,使他與蛇形令主相鬥。

黑夜中忽然一聲霹靂電光,照在人屠任厲的臉上,那飽經憂患的老臉上,掛上了多年來罕有的一次微笑。

另一個山上靜悄悄的,隻有風吹草動的聲音。

忽然,三條人影從山下躍了上來,他們跑得迅速無比,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月光談得像是一層灰色的輕紗,但是照在這三個人的身上,卻顯出異樣地刺目,因為這三人都是一襲白衫。

當中的一個,白衫上卻用一條黑巾蒙住了臉,益發顯得神秘。

他們來到一棵大樹下,停下身來,左麵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道:“教主,你瞧那何摩小子還有命嗎?”

蒙麵的冷冷地反問道:“哼,那萬丈深穀掉下去,那還有命嗎?”

右麵的虯髯老漢道:“這一下利崆峒派的梁子是結定了。”

左麵那老者冷笑道:“令狐護法若是怕崆峒的話,就快去報信自首啊。”

虯髯老漢一雙粗盾一軒,但是卻立刻恢複了平靜,隻萬分不屑的斜脫了左麵老者一眼,“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居中的蒙麵人忽然對左麵道:“白護法,你可聽到後麵有人聲?”

左麵的老者傾耳聽了一下,低聲喝道:“不錯,有人聲--”

右麵的虯髯老漢卻冷哼一聲道:“老早就聽到了。不但有人,人家已到了一丈之內!”

果然背後發出了“咋”的一聲,似乎是那人故意折斷一枝樹枝弄出的聲音,三人聞聲依然聞風不動,居中的冷然喝道:“什麼人?”

敵人到了身後不及一丈,這三人猶然背向聞風不動,這分鎮靜可真了不起,卻聽背後那人冷笑了一聲。

呼的一聲,三人一齊轉過身來,隻見一個身材修長的老人如鬼魁一般靜又背後五尺遠處。

蒙麵人愣了一愣,但是立刻幹笑道:“啊!原來是徐老前輩!”

那人冷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卻抖手拔出一柄又破又舊的竹劍來,他一字一字地道:“天全教的小子,上次碰著老夫,老夫還懶得管閑事,可是這一下惹到老夫頭上來了,老夫可得伸伸手啦,嘿哩!”

天全教主吃了一驚,但他仍然保持著那分冷酷的鎮靜,他幹笑道:“徐老前輩此話從何說起?”

那人揮了揮手中破竹劍,發出“劈啪”之響,忽然臉色一沉,厲聲道:“小子你還要耍賴嗎?”

天全教主乃是絕頂機智之人,他在這一霎時間,已把眼前形勢盤算了好幾遍,但是,他搜破腸肚也找不出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五十年前的武林高手。

於是,他仍然笑嗬嗬地道:“徐老前輩,晚輩以為這其中必有誤會……

破竹劍客卻毫不客氣,氣呼呼地吼道:“在老夫麵前耍這一套,你可還差得遠,怎麼樣?你小子打算怎麼死法?”

天全教主一瞧情形不對,他一麵暗暗提氣戒備,一麵向右邊的虯髯老漢低聲道:“令狐真,小心,這是破竹劍客。”

破竹劍客一搏銀須,指著左邊老者道:“不錯,你也是天全教的,那天武當山上你也在場。”

說著又指了指右邊的虯髯老漢道:“這位是……”

天全教主搶著答道:“這位是敝教左大護法。”

虯髯老漢大聲打斷道:“老夫令狐真!”

他聲音洪亮無比,直如大鍾突嗚,嗡嗡不絕。

破竹劍客故意偏頭想了想,然後似乎覺得記憶上尚有這麼一號人物的樣子,點了點頭,又老氣橫秋地指著右麵的那人道:“你是……”

天全教主道:“敝教右護法‘賽哪籲’白三光!”

破竹劍客又是側頭想了一會兒,才微微點頭,接著解釋道:“老夫有個習慣,若是無名之輩衝撞了老夫,可免一死,抱歉得很,這兩位大護法的大名,老夫都有一個耳聞,嘿嘿。”

說著又示威似地揮了揮破竹劍。

白三光心頭火起,轉首故意對教主道:“教主,現在人心不古,世上假冒前人大名招搖撞騙的大有人在,我瞧這老兒就有點靠不住,要不要我去試他一試?”

他這一番話可說刻薄已極、一麵罵他招搖撞騙,一麵根本罵破竹劍客早已作古,成了“前人”。

破竹劍客一聽之下,絲毫不現怒態,反而嘻嘻笑了起來,他指著白三光,翹起大拇指讚道:“倒瞧不出你這小子也是口舌上的能手,嘻嘻,這可對了我老兒的脾胃。”

天全教主見他狂態畢露,胸中怒不堪言,但他仍然強自忍住,冷然道:“徐老前輩可否明言,究竟晚輩們何處得罪了老前輩,也好令晚輩們甘心受割。”

破竹劍客見他一再說這個,不禁心中一怔,猛一轉念,暗道:“不好,不要著了那五個老不死的道兒。”

但他也是精靈之人,佯怒吼道:“我問你,你可和小徒查汝安相識?”

天全教主愕然道:“這個——俺們有數麵之緣。”

破竹劍客退:“哼,在山東你派這什麼令狐真擺下‘羅漢會金剛’,有沒有這回事?”

天全教主點點頭道:“有是有的,不過……”

破竹劍客退:“我問你,後來我徒兒沒有和你們動手,跑到蘭州去,那什麼安某的家裏,你又在場是不?”

天全教主隻好點頭。

破竹劍客道:“嘿,是你逞威風,當著我徒兒的麵,把那什麼程鐵雕宰了,對不對?”

天全教主心裏打了幾百個轉,卻弄不懂這老兒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但是,他說的句句是真,隻得又點了點頭。

破竹劍客心中火起,對五雄的話已經信了八分,他怒聲道:“當時查汝安可曾和你動手?”

天全教主連忙道:“沒有,沒有……”

破竹劍客道:“你倒威風神氣呀,哼,照你說,你和我徒兒沒有動過手啦?”

天全教主一聽原來是為這個,當下心中大放,哈哈大笑道:“前輩令徒真乃人中龍鳳,晚輩與地印證幾招,一劍雙奪震神州是何等威風,那場過招下來,令徒委實是光彩之極……”

他還待再說幾句,卻不料破竹劍客已經聽得忍無可忍,他暗罵一道:“你這小子還敢諷刺老夫。”

原來他一句句全以為是天全教主在挖苦於他,當下不啻火上加油,大叫一聲道:“少羅嗦,就是你們三個一起上吧,看我老兒打發不打發得了你們!”

天全教主愣了一愣,暗道:“咦?又什麼地方得罪地啦?”

卻見破竹劍客抨著胡子大發脾氣道:“我老人家硬是不信你們這些小鬼頭又有什麼通天的能耐,惹到我老人家的頭上來啦!”

天全教主心中雖不願與破竹劍客為敵,但他側目一瞥,發現白三光臉上大有不滿之色,當下心念一轉,忽然聲音一沉,凜然道:“徐老前輩不要逼人太甚,晚輩們雖知敬老尊賢,但是那也要看是什麼時候!”

他這番話說得好不凜然,白三光暗中立刻讚了一聲好,他退了一步,“叮”的一聲,一支奇形青銅劍已到了手上。

白三光號稱“賽哪吒”,拳掌上的功力委實高極,一生與人動手絕少用劍,是以江湖中人甚至根本不知道白三光還是一個使劍的名手。

破竹劍客揮了揮手中竹劍,冷冷掃過三人,天全教主一揚手,長劍出鞘,冷然道:“俺們不得已,隻好領教前輩七十二路快劍……”

說著他斜目向令狐真示意,令狐真想了一想,忽然長歎一聲,也緩緩從腰間解下一根黑沉沉的皮素來。他心中暗歎道:“以三對一,令狐真啊,你一生所做的事還有比這更窩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