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家祺微笑著點頭,本來聽到Stephen被辭退,多少有點於心不忍,聽May這樣說,心裏還算安慰了些。“我走了,你多保重,有機會再見麵。”
May送他到電梯口,用力抱了抱,眼睛有點紅。
就像是一本小說,這幾年的北京CBD奇遇記,每個人都等到了結局。許家祺猛地想起狄更斯在《雙城記》開篇裏的那段話: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it was the age of wisdom,it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it was the epoch ofincredulity,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it was thespring of hope,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we hadnothing before us,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we were all going directthe other way.
(時之聖者也,時之凶者也。此亦蒙昧世,此亦智慧世。此亦光明時節,此亦黯淡時節。此亦篤信之年,此亦大惑之年。此亦多麗之陽春,此亦絕念之窮冬。人或萬物具備,人或一事無成。我輩其青雲直上,我輩其黃泉永墜。)①兩天後,許家祺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北京,房東按電話約定的趕來了。那個曾經留下多少回憶的大房子,家具裝飾都依舊如故,似乎並沒有因為他的離去有所改變。房東四下看看,感慨道:“許先生的東西真少,跟沒住過人似的。能問一句您這是要去哪啊?”房東是個腰圓體壯的北京人,和家祺是第二次見麵,過去一年,兩人連電話都很少打,一個按時交錢,一個從不叨擾,相安無事。
“去重慶,那邊有個項目,要過去忙一段。”
“還回北京嗎?”
家祺愣了愣,歎了口氣:“不知道,要看有沒有機會了。”
房東笑笑,瞄了眼他一直握在手裏的相框,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和他在蔚藍的大海前微笑。“那是馬爾代夫?”
家祺拿起來看看,“對,春節去的。”
“嗬嗬,你女朋友是北京人?”
“算是,新北京人吧。”
“她跟你一起去重慶?”
家祺若有所思地搖頭,“她還在這兒。”
房東溜達了一圈,背著手站在客廳門口,“許先生,這樣好不好,您是個細心人兒,房子保護得好,我就願意租這樣的人。咱倆的合同是明年六月到期,我呢,也不缺錢,您要是願意,這房子我還給您留著,什麼時候回來了,什麼時候開始交房租,要是徹底不回北京了,明年六月我再租出去,但是您的押金就不能退了。好不好?”
許家祺很是詫異,提前解除合同,他本來也沒打算要回三個月的押金,房東如此豪爽,讓他不知該如何作答,“這,這樣您不是太吃虧了嗎?”
“嗨!”北京爺們兒很爽快地笑笑,“什麼叫吃虧,什麼叫占便宜啊?我也懶得折騰,再換個不如意的房客,不是更大的麻煩。何況,”他看著家祺手裏的照片狡黠地笑,“許先生,我跟您打個賭,您一定會回來的。歌兒裏不都唱了嘛:北京歡迎您!有些個用不太著的東西就擱這兒吧,鑰匙我也還給您留著,中間臨時回來,就跟這兒住,自己家,方便。”
家,原來,這是我的家。
許家祺這次回京,匆匆來去,沒有見童謠。他並不知道童謠和陳子城為他所做的一切,隻是覺得發生這麼多事,他既無顏麵,也無精力再見她了。回重慶後,許家祺又投入到緊張的項目管理中,他不能允許自己再有一點錯誤,從產品設計、施工建設,到材料招采、人員招聘,事必躬親。擅長的要發揮所長,不擅長的要加緊學習。他迅速在當地結交下一批朋友,有些是之前童謠引薦的老同學,有些是工作中遇到的新相識。像初到北京時一樣,大家對他都特別熱情,平時約吃飯,周末約打球,有困難肯幫忙,有問題更是不厭其煩。家祺試著讓自己更外向更隨和一些,以更積極的心態去麵對周圍的一切,然後他發現,這個火辣辣的城市也回報給他不一般的真誠和熱情。值得一提的是童謠那班老同學,在家祺的請求下,她們帶他去了童謠當年生活過的大學校園,還溜進了當年居住的女生宿舍樓。從他們的講述中,許家祺心中慢慢地有了個新形象,一個和童謠不完全相同的形象,一個生命力更旺盛的叫做童依蘭的形象。有個女孩子問,那麼關心我們依蘭,是不是想追她啊?許家祺憨憨地笑著說是,在大家的一片哄笑中,他突然釋然了。以前他覺得沒說分手,就不算分手,所以他不太敢見她,怕一見麵,就真成了最後一麵。如今他敢於麵對了,就算是分手了吧,我也還有再追求的權利。期間陳子城來過一次,沒打招呼直接就到了項目現場。許家祺正跟工程總監在工地上檢查施工質量,重慶的天空飄著陰冷的小雨,家祺身上的羽絨服被汗水和雨水打濕了,牛仔褲被工地裏的泥濘和石灰染得黃一塊,白一塊,如果不說,誰能想到這是個曾在世界頂尖投行裏叱吒風雲的金融王子。陳子城心裏不好受,轉身去旁邊商店買了兩頂棒球帽,脫掉博柏利的大衣,衝進小雨裏……晚上,許家祺帶子城去他住所附近一家砂鍋雞吃飯。老吳走了,再想吃吃喝喝就得靠自己摸索,許家祺在被麻辣了無數次後,發現了這個好地方,一直算計著等子城來了帶他吃。對於子城,他早沒有責怪之情了,別說也隻是猜測,就算子城直接告訴他,我就是參與了,家祺也隻能選擇接受。畢竟,那邊是他親爹,他身邊唯一的親人,大家都是衝著錢去的,沒人衝自己。陳子城端起古香古色的陶瓷碗,乳白色的雞湯濃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