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我們總是有點天高地厚,在校園裏做著一醉不醒的夢。總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總覺得自己會成為優秀的人,總覺得他人的夢想不過如此,卻認為自己的夢想一定會實現。
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教室裏的同學昏昏欲睡。有的課堂上,大家仗著老師的好脾氣,公然趴在後排明目張膽地呼呼大睡。
少年的我們如此張揚又快樂。
自那次見麵之後,時景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洛空了。他好似不同於這個年齡的任何人,總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卻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
道路兩旁的榆樹,被風吹彎了灌頂。從遙遠的餐廳旁吹來的櫻花,給它添上一層粉,俏皮極了。
洛空剛忙完工作,拖著疲憊的身體,沉重地走著。頭忽然開始暈起來,兩眼一黑,直直倒下,連帶著意識都短暫地失去了。
再次睜眼,隻見頭頂,白色的牆麵,白色的窗簾,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你醒了,感覺如何”甜甜的女聲開口。
看起來挺溫馴,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再次開口聲音依然那麼好聽。
但嚴厲極了,“你身上那些傷哪來的,可別想拿不小心碰到了來含糊我。”
少年不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向暖。向暖看著少年,心中漲起酸澀。心中想說的話有很多,但她最後隻是上前輕輕地抱了少年一下,隻說了一句“不要永遠為他人而活,不想笑就不笑了”。
洛空聞言,隻是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難看死了,別笑了,你是故意想讓我生氣的嗎?”
洛空倒也不惱,隻是轉過頭,望著她道:“你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那樣的父母,不顧忌孩子,隻管自己開心。”
說完後,洛空低下了頭,大聲地笑了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眼淚順著臉頰滑到嘴角,嚐到了鹹澀。還以為沒淚可流了呢,他心中暗嘲。
他的眼淚早就在他懂事的那些年哭完了,反而在他們的禁錮下,被迫戴上了微笑的麵具。
她望著還站在原地的付暖道:“你不害怕嗎?我心理有問題,很嚴重的病”。
“我待在這裏很多年了,從我剛畢業開始就在了。”
“見過很多跟你一樣的人,或是因為學習環境與人際交往,但大部分都是與自己的原生家庭有關
“他們或許因為家長的言語,而使自己陷入終日的自我懷疑”“我不值得愛,沒有人會真心愛我
“或許因為家長的精神控製,一次次地強迫自己做著不喜歡不願意的事,變得木訥”
……
付暖忽然走到他麵前蹲下,注視著他的眼睛。洛空望著那雙眼睛,琥珀色的,在陽光下,流光溢彩,似涵蓋著宇宙和雨後的彩虹。眼底的光熾烈得讓他不敢直視,可是陽光下的人,又怎會輕易讀懂陰影處的人其實是懼怕陽光的。
“我要休息了,付女士”洛空說著便側過身,閉上了眼睛。
很多年以後,當付女士結了婚有了孩子之後。她才明白,原來那時候的洛空,需要的不是太陽,而是一盞暖燈。他需要的不是一位驅使者,而是一位陪伴者。
而那也將成為她一生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