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龍野道:“丫頭,你先留在這裏,那人不太喜歡女子……”
宇文姬瞪大眼道:“不喜歡女子?難道是個和尚?”
朱龍野苦笑一聲,對段連使個眼色,兩人並肩走上石橋,把宇文姬晾在岸邊。
她忍不住跺腳咒罵:“什麼貴人!荒唐可笑得很,難道你母親姐妹不是女子?”
段連走上石橋,水麵涼風習習,讓他心情平靜下來,不再執著於老朱有何目的,隻當享受難得的清淨也好。
小洲上奇花異草遍布,孤零零隻有那棟青色木樓。走近了才看清,木樓的地基也是建在水中,與小洲並非一體。
二人從石橋榻上小洲,又從樓前的木板橋上進入樓中,仍是未見任何人影。
段連問道:“老朱,這地方雖然難得,可明明空無一人,你說的貴人到底何意?是誰要見我?”
“唉……實話告訴你吧,是我自作主張帶你來此的。貴人並沒有要見你,不知待會兒他看到你,該如何反應呢!”
老朱說話時聲音壓得很低,眼光也沒有看向段連。他看起來有些拘謹地站在樓心,不敢隨意挪動腳步,隻用雙眼掃過牆上掛著的各色畫像。
段連這才注意,這樓內掛了滿滿三麵牆的絹布設色像,每幅畫中隻有一名麗裝女子。
女子神態閑適,華貴典雅,雖然每幅畫衣服、色彩、樣貌舉止都不相同,但那種韻味卻相差無幾。
有的畫中她側身滑步,有的是背麵而立,有的則低頭若有所思,有的又仰首睥睨風雲。
而唯一相同的,則是畫中女子都站立在水波之上,宛如一位逐波踏浪的仙子。
“洛神!宓妃……”
段連忽然驚覺,不免脫口讚道: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淩波微步,羅襪生塵。”
他幾句曹子建的《洛神賦》出口,還不等老朱說話,就聽樓梯上有人接著吟道:“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段連轉目望去,這裏還真有人!
卻見木樓梯上,有一位三旬左右男子,飄然從上走下。好像踩到了階梯,又好像沒有踩,就這麼如畫中“洛神”一般淩波微步而來。
“朱龍野見過裴豫州,冒昧來擾,萬死莫贖!”
老朱向著那人躬身到底,謙卑之詞令段連再出意料。
但他的目光全被這“裴豫州”吸引,許久無法挪開。
其人身長玉立,美髯飄飄。一件水青羅衫隨風飛揚,隻以布帶在腰間隨意紮緊。
頭上插著一隻青玉簪子,烏亮的頭發束在頭頂。手中還握著柄紫竹折扇,真如神仙人物。
男子沒有理會朱龍野,也沒有看段連,下樓後先盯著門口一幅洛神步水圖失神良久。
段連不敢多問,但心中暗想:“裴豫州?難道這便是豫州刺史裴黃裳,天下排名第四的高手?相傳他許久不理公事,沒想竟然躲在這裏。”
那男子忽然開口道:“朱公,我這裏向來無人踏足,更不可有女子身影,你為何明知故犯,是來給裴某難看的嗎?”
段連這才明白,原來朱龍野不讓宇文姬過來,確實是因此人古怪的癖好。
他孤身一人獨居小洲上,沒有人伺候陪伴,更不許有女子出現,難道隻是神魂相交於洛神畫像,日日愛慕這畫上仙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