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連吩咐那三人按計劃行事,自己則跳上犢車,跟隨朱龍野去見所謂的“貴人”。
他才不在乎這人貴不貴的,隻是好奇老朱如何知道自己在此。
朱龍野卻不肯直說,隻稱有人報信而已。
段連暗暗讚歎:能拿到十六字令的人,果然比京兆府更有本事!
犢車出了孝義裏東門,繼續往東行駛。直到將近外郭城下,才又折而往南。
因為洛陽以裏坊劃分為方方正正的一個個小方塊,想要斜向抄近路這種事情就不可能實現。
洛陽城東南角有一大片楊柳林,此處並未建設裏坊,也無百姓居住。
大概是外城郭擴建時,直接將此樹林包圍了進來,卻沒有砍伐樹木,留下了這片自然風光。
楊柳林在洛水北岸,橫向約有三裏,縱深也有一裏半。
犢車沿著一條不太窄的道路駛進林中,恍如從喧囂塵世一下子進到了世外桃源。
樹幹粗壯,枝條低垂,林中百鳥時鳴,幽深靜謐。垂柳之間也夾雜桃樹、李樹,隻是此時既無桃花,也不存果實。
道路繞著楊柳間隙延伸,微風拂動間,枝葉常掃過牛角、車轅。
段連靠坐在右側轅上,朱龍野就在其左手邊。
“老朱,什麼貴人住在這荒涼地界?難道是洛水龍王?”
朱龍野“哈哈”一笑,揚鞭抽了老牛一記,催動犢車緊走兩步,卻沒有答話。
段連無奈,隻得繼續猜測下去。
再走數百步,前方有一圈土牆,圍出臨河的一個院子。土牆雖簡陋,但牆內也都是柳樹,並不能看到內中景物。
在西邊開有一門,勉強可容犢車進入。
那門不過是竹柵所造,上有高低豁口,看著甚是破敗。
段連心道:“如此破敗簡陋的院落,會有貴人居住?老朱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莫不是想勸我隱藏蹤跡,暫時棲身於此……”
犢車通過竹柵門,又過數排楊柳,終於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致。
前方土石堆疊,作山嶽之形。
山丘上種著杏樹、梨樹,山丘下是月季、牡丹、芍藥、秋菊。
高約二三丈的山丘蜿蜒周回,將內院整個包圍在裏頭。
段連此刻才有點相信,或許這裏真有什麼“貴人”。
犢車沿著山丘往南,不一時到了洛水邊,此處有個豁口,可容車輛進入內院。
但朱龍野卻跳下車,將車拴在柳樹幹上,招呼段連和宇文姬步行進去。
一邊是人造的連綿山坡,一邊是波紋粼粼的洛水東流。說是世外桃源,當真不算言過其實。
轉過山丘,裏邊景色又是一變。
卵石鋪幽徑,香花繞芳甸。一條潺潺小溪從洛水引出,沿著石徑向東北流淌,沿路是亭台水榭,假山魚池。
但這園中造景與內城中謝府又不同:一個是繁華錦簇,工巧玲瓏,一個是山野真趣,一步一景。
段連目不暇接,時而感慨,時而豔羨。這貴人真會享受!
隻是偌大的莊園別業,竟然沒見到一個人,連丫鬟仆役也無,難道今日主人不在?
很快三人就走到了院中最大的池塘邊,這池塘有一畝方圓,中心有小洲,洲上一座青色的木樓。
岸上與小洲有石橋相連,石橋曲折回轉,好似神仙用兩張白紙折成,隨意拋在水中。